報複的欲火強烈地在廣陵的心裏燃燒。隻見一隻纖細的小手急速地伸向了夕拾筆盒裏的那抹翡綠,又絲毫不留痕跡地飛快縮了回來。廣陵濕潤的手心裏,是罪惡的“戰利品”。
夕拾上完洗手間回來了。當她的眼神掠過筆盒時,發現那支圓珠筆不見了。她急切地在書桌抽屜和書包間尋找,竟然杳無蹤跡。她的眼中頓時寫滿了焦急,下垮的嘴角毫不掩飾地顯露出她的情緒,心痛,無法割舍。而廣陵的嘴角邊,卻隱隱流露出一絲令人不易察覺的笑意。
“看到我的圓珠筆了嗎?翡綠色的,上麵串了許多小珠子。”夕拾回過頭來直視著廣陵,這是兩天來她和廣陵說的第一句話,麵無表情,說得不情不願。
“叮咚,叮咚”的聲音在耳畔回響,廣陵冷冷地低語:“圓珠筆?我怎麼會知道呀?”桌下的拳頭攥得更緊了。
“那就算了。”夕拾自感沒趣地把頭轉回去,不甘心地繼續翻箱倒櫃。
望著昔日死黨焦急的背影,其實廣陵心裏也不好受。但是,一個堅定的信念仍在她的腦海中徘徊:你帶給我的痛苦,我就是要你償還。
晚上睡覺後,廣陵做起了惡夢。夢中,天陰沉得可怕。白雲慘著一張臉,冷酷得仿佛要滴出血來。你是一個賊,廣陵說。你是一個賊,夕拾說。你是一個賊,所有的人都在呼應著說。耳邊充滿著一片繁雜的聲音,在異口同聲“你是一個賊”的話語間,還隱約夾雜著“叮咚,叮咚”的脆響。
“啊——”廣陵驚叫著從夢中坐了起來,被恐懼驚嚇出的冷汗浸濕了衣衫。圓珠筆似乎在風中搖晃,掙紮著,發出“叮咚”的脆響。廣陵痛苦地閉上眼睛,雙手緊緊掩住耳朵,“叮咚,叮咚”,這般令人討厭,讓她有種衝動,想把這討厭的圓珠筆立即扔進垃圾箱,遠離她的視線。對,離開她越遠越好。這樣,她又是一個好學生了。這樣,夕拾,又會像以前那樣,又是她的死黨了吧?我不能沒有夕拾這樣一個好朋友啊。
你是一個賊。不,我不是一個賊!
又去上學,在思想品德課上,老師的話語娓娓動聽,發人深省,但廣陵聽了心裏越發沉重。老師說:“俗語說:‘小時偷針,大時偷金。’所有的不良習慣,都是從小養成的。你做了錯事,不加以改正,以後便有可能走上犯罪的道路。一錯再錯,永遠也不再回頭……”
廣陵看到,老師莊重地站在黑板前,那犀利的目光穿透厚厚的鏡片,仿佛能直接看透每一位同學的內心。
廣陵的內心隱隱作痛,手心濕漉漉的。她很想站起來當著全班同學的麵,高聲申辯這樣一句話:老師,不是這樣的。
這一節課,上得如此漫長。深至心底的糾結打亂了所有的思緒,耳畔隻有一個聲音,“叮咚,叮咚”。
下課了,廣陵“唰”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欲言又止,臉上羞愧和尷尬得一片緋紅。她同時出乎意料地看到,在模糊的視線裏,夕拾也同時起身轉過頭向她走來,臉上略帶著歉意,手中捧著那兩朵翡綠色的頭花,“叮咚,叮咚”。
在夢中期盼的情節,一下子恍然出現在現實中。廣陵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有些蒙矓的雙眼,低聲問自己,這不是在做夢吧?
“廣陵,這個還給你。”夕拾緋紅的臉蛋好像繡球花一樣純真美麗,她還是像以往那樣親昵地拉起廣陵的小手,把頭花放到廣陵手中。像初春的第一縷陽光,無比溫暖地照進廣陵的心房。這是真的嗎?夕拾把頭花還給了原主,笑意盎然。
“這幾天,也許我們之間發生了一場誤會。我也有一對和你的那一對模樣差不多的頭花,隻不過它的顏色是墨綠色的。那天晚上,我到你家做作業,看到擺在桌上的你的那對頭花。當時可能光線不夠明亮,我一時錯以為你在學校從我的書包裏拿了我的頭花,就順手把頭花裝進我的書包拿走了。第二天一早上學就戴在頭上了,我當時就是想戴頭花給你看的,一邊心裏還充滿著對你的抱怨。現在我‘完璧歸趙’啦,我向你道歉,希望今後我們還是好朋友,可別記恨我呀。”夕拾說。
“那你自己的那對頭花後來找到沒有?”廣陵關切地問。
“找到了。後來第二天還是在家裏找到的。奶奶在我去上學後幫我抹桌子,把頭花隨手放在另外一個地方了。弄得我當晚翻箱倒櫃都沒有找到。但是找到頭花後,我卻有點不大好意思把頭花退給你啦,都是我的不對。”夕拾回答。
“找到就好了。”廣陵舒心地笑了。
廣陵對朋友的誠懇道歉喜出望外。她低頭俯身從書包的夾層裏取出那支早就想奉還原主的圓珠筆,拉著夕拾的手走到夕拾的桌前,當著夕拾的麵,把那支翡綠色的圓珠筆輕輕放回夕拾的鉛筆袋。筆上的繡球花,依然怒放得那樣燦爛。
真的不是在做夢。廣陵和夕拾的友誼又回來啦。兩人緊緊相擁在了一起,彼此身上的熱量化解了幾天來心頭的冰霜,仿佛兩人永遠也不會再有分開的那一天。
把記憶的閘門關上。陽光照射進來,廣陵心中感到從未有過的坦然。
翡綠色在書櫃裏投射出迷離的光點,神秘而美麗。廣陵小心翼翼地把它取出來,別在烏黑發亮的羊角辮上。細長的銀線垂落下來,細小的白色仿鑽石那麼絢爛奪目,閃爍著迷人的光彩。“叮咚,叮咚!”那個令人心醉的聲音又回來了,那麼美妙,宛如天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