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熱,在姥爺家吃完飯,嬸嬸同姥姥一起看電視劇,叔叔陪著姥爺下棋,我和哥哥一起帶喪彪去散步。我發現我起名還真是有些預見性,它現在狗如其名,長得膘肥體壯,乍一看,煞是威風。不過強悍的外表之下,隱藏的還是一顆傻狗的心,一見我們,就無比興奮地撲了上來,稀裏嘩啦地對著我一陣狂舔,然後鑽到哥哥懷裏拚命地撒嬌。
我們帶它去了姥爺家附近的公園,它一見這麼大的活動範圍,馬上就想敞開了爪子狂奔,幸好哥哥用力牽住了它,才不至於由人遛狗變成狗遛人。
一直走到無人的地方,哥哥才放開了它,任由它四處撒歡。我看著喪彪又是打滾又是轉圈,還不時回頭看看以確定我們的方位,小臉明明同狼相似得緊,卻無時無刻不冒著傻氣,不禁覺得好笑。
下意識地想要看看哥哥的反應,轉過頭,卻見他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我臉一紅,哈哈地笑了兩聲以求掩飾,又胡亂指了指喪彪:“看喪彪,可愛吧。”
他微微一笑,俯身親了親我的嘴巴:“你比它更可愛。”
我臉更加紅,又覺得歡喜,又覺得羞澀,電光石火之間,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啊!”
“怎麼了?”
“我想起來了,這個地方,剛才喪彪也舔過。”我認真地看著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那這樣,你和喪彪算不算間接接吻了?”
哥哥的臉瞬間僵硬掉。
然後,他恨恨地看著我說:“梁滿月,以後你再讓它舔你,就別想再親我。”
到底是誰親誰?什麼叫顛倒黑白,我算是見識到了。
我發現,我陷入了愛情,無可自拔。
有羅維的前車之鑒,我總是覺得,好事在我身上總是不會長久。我向來不是個好運氣的姑娘,有什麼好事永遠輪不到我。工作忙碌薪水不多,在同學裏麵算是普通的,撿過最大麵額的錢幣是五塊錢,彩票買過兩次一分錢都沒有中過……所以,我很珍惜自己平淡又快樂的生活。
雖然這快樂下麵,有隱藏的不安定。
每次嬸嬸關心我的戀愛問題的時候,我總是心虛並內疚著,這些年來,他們待我皆是真心實意,我真正愛他們。同哥哥在一起,我不害怕道德的譴責,我隻害怕他們責備的目光。
杜姐姐來家裏的次數也越來越少,她同男友計劃著結婚,打算先斬後奏,讓她爸爸無從反對。所以每次嬸嬸有意無意地在她麵前提到結婚的事,不僅她目光閃躲,連我也在心中一哆嗦。
我總覺得,會發生什麼大事。
裴良宇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剛把被組長斃了幾次的稿子交上去,他問:“一會兒下班了有時間嗎?請你去吃潮州菜。”
我笑:“什麼好事啊想到請我吃飯。”
“沒事就不能請你吃飯了?想你了唄。”他說話向來半真半假,不過仔細一想,我們還真好長時間沒在一起吃飯了。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笑著答應了。
“那你下班的時候我來接你。”
“好。”
我先打了個電話給嬸嬸告訴她我跟同學一起吃飯晚上會晚點回去,然後一直磨到離下班還有半個小時才給哥哥發了個短信告訴他不用來接我,我今天跟同學吃飯晚點自己回家。
等了半天他沒有回音,估計是還在工作。我給自己打氣,跟自己朋友吃飯光明正大,用不著怕他。
剛出公司門口,就看見裴良宇倚在一輛Q7上,一副風流倜儻的樣子,煞是引人注目。幾乎是一上車,我就接到了哥哥的電話:“你跟誰在一起?”
我瞄了裴良宇一眼:“朋友。”
“男的?”
“嗯。”
“不準去。”
“我吃完飯就回去。”
電話那邊哥哥抬高了聲音:“不準去。”
裴良宇就在旁邊,我不好意思多說什麼,小聲含混道:“好了,就這樣了,晚上回去再說。”
掛上電話,順手還關了機。我幹笑:“我嬸嬸總是不放心我。”
話音剛落,看見他似笑非笑的側臉,我突然覺得自己頗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
“男朋友?”
我訕訕:“算是吧。”
他笑了笑:“有機會一起出來吃個飯吧。”
“好。”
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麼,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沒開口。
“薇薇呢?”吃飯的時候我問他。
“早分了。”他回答得輕描淡寫。
我放下筷子:“又分啦?你怎麼老是玩弄別人感情啊。她人挺好的啊。”
他嗤笑:“我在你心裏就這個形象啊。就不行她甩我?”
我一愣:“不會吧。”
他解開襯衫袖口,向上挽了挽,然後伸出手幫我盛湯:“交換出國了。”
“啊,她也真舍得。”我惋惜地說。
一頓飯吃得還是很開心的,潮州菜雖然清淡,卻十分鮮美,況且還有裴良宇在旁邊,讓我仿佛回到了大學時代。
我有些唏噓:“老啦老啦,都開始懷念過去了。”
他彈了我腦門一下:“你一個小朋友,少在我麵前裝模作樣。”
他一說小朋友,我就想起了羅維。從前他最喜歡拍著我的臉說我是小朋友,把我當真正的小朋友一樣寵。
我勉強地笑了笑,想同他打聽下羅維,最終還是放棄了。
飯一吃完,裴良宇就主動將我送了回去。他的車漂亮,門口的保安看都沒看就放行了。
進門的時候他突然喊住了我,我回頭,他站在車旁,麵容在月光之下顯得愈發憂傷。
然後他張開嘴,輕輕說了一句:“對不起。”
我詫異:“說對不起幹什麼?”
“哦。”他抬手揉了揉額頭,“搶了你和你男朋友二人世界的時間,替我跟他說聲對不起。”
“哦,沒事。”我衝他揮了揮手,“回去吧,路上小心。”
進門才發現叔叔嬸嬸都不在家,家裏沒開燈,隻有樓上有些光亮,我換了鞋走上去,發現亮燈的竟然是我的房間。
哥哥寒著臉坐在房間裏。
我本來有些忐忑,可看見他這種興師問罪的樣子,沒來由地冒出一陣火氣,於是幹脆裝作視而不見,看也不看他徑自開了電腦上網。
他猛地站起來拔掉了插線板。
“你幹什麼?”我怒視他。
“我幹什麼?我還要問你幹什麼去了。”他強壓著怒火,“到了家門口還依依不舍,你怎麼不幹脆跟他回去,還回來幹什麼?”
麵前的人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少年時期,我差點忘了,他本來就是這麼一個狂躁症患者。
“我不過就是跟他吃了一頓飯,你用得著這麼生氣嗎?”我忍不住氣他,“我們大學幾年天天在一起吃飯,他還老是喂我呢。”
“梁滿月,你還要不要臉?”他吼道。
我鼻子一酸,眼淚幾乎就要落下來,卻還是強忍住看著他:“我哪裏不要臉了?就算我不要臉要你管?我是個人,又不是你養的什麼阿貓阿狗,憑什麼我要聽你的話,憑什麼我要對你卑躬屈膝,憑什麼我要受你的管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