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場雪會在這個時候下得這麼大,真是不知時節。”華央彎眉淺淺一笑,側身道:“聽聞雲冽近來經常拉著你談天說地,商討軍務,你怎麼有時間過來?”
祁連煜搖頭一笑,有些無奈,“什麼商討軍務?他不過是現在閑著無事可做,所以想要從我口中套些口風。”
頓了頓,他停下腳步,側過身一臉正色道:“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們現在借著優勢,就此將他困住或者拿下,那事情不就解決了嗎?”
華央白了他一眼,“如果現在雲冽被拿下,那東璃就危險了,我答應過無絕,不會讓東璃陷入困境之中。”
“你是擔心到時候群臣無首?”祁連煜擰了擰眉道:“可是如果現在雲冽出事了,雲傾不是正好可以回朝繼位嗎?畢竟雲冽尚且無子……”
“不一樣的。”華央連連搖頭,“如果真的這樣,那和造反叛亂有什麼區別?又怎能讓群臣和百姓信服?如果這樣就可以的話,蕭意樓又何必隱藏身份十年找證據和真相?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不是權勢地位的問題,而是一份執著,於他們而言,不能正名、不能被所有人認可和接納,遠比任何事情都要嚴重。”
祁連煜怔了怔,華央的話似乎勾起了他的什麼回憶,許久,他輕歎一聲,點頭道:“就像我那兄長,雖然當初他們兵馬強盛,又占據著地勢優勢,可終究還是敗了,也許就像是你說的那樣,他們沒有被接納和認可,所以注定會失敗。”
華央頷首,太息一聲喃喃道:“忠義孝悌……你們始終把這些看得最重。”
祁連煜道:“可惜的是,雲傾這麼想,雲冽卻不這麼想。”
剛剛走出兩步的華央腳步一頓,鳳眉微微蹙起,“雲冽說了什麼?”
祁連煜道:“我和雲冽談過很多,這兩天我也會有意無意地提起雲傾的事情,今天中午,隻有我們兩個人閑聊的時候,我故意說,其實我也不想開戰,如果大月真的能把青州還回來,我寧願帶著我的百姓和我的將士們安安穩穩地過日子。雲冽知道,歸還青州這麼大的事情大月是不可能答應的,所以他也沒放在心上,倒是順著他的話望下說了……”
“他說什麼?”
“他說,國泰民安本就是每一個君王所求的,他也一樣,也希望東璃能安安穩穩地,至少不要毀在他手中,丟了雲氏祖先的臉。可是有些時候,為了能讓自己的國家更加強盛,為了能讓自己的百姓過得更好,征戰始終是在所難免,畢竟,你過得好了,就總會有人過得不好。”
華央輕嗬一聲,“他倒是會給自己找借口。”
祁連煜嗬嗬一笑,繼續道:“不過他第一次主動跟我談起雲傾的事情了,他道,在雲傾的事情發生之前,他一直在想,能將大月擊垮、不用再處處受製於大月,是他最希望看到的事情,可是現在,雲傾不僅沒死,而且突然歸來的,他覺得自己的心沒有一刻是安寧的,總覺得不知道什麼時候雲傾就會殺回來,取他性命,奪他皇位,所以現在於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
他遲疑了一下,後麵有些話沒有說完,看他臉色為難,華央已然大致猜到了些,“難道,他想要無絕的命?”
祁連煜用力點了點頭,道:“雲冽說,現在誰能除了雲傾,便是解了他的後顧之憂,否則,以雲傾對他的了解以及恨意,他一定會幫著大月對付東璃。一個無絕樓的無絕公子,一個慕門的後人慕華央,再加一個九州第一天策上將蕭意樓,東璃根本沒有勝算的把握。所以現在,能打動他的就隻有一樣東西,那就是雲傾的命。”
“休想!”華央想也不想便斷然否定,麵露慍怒之色,“一個兄長,一個曾經被自己的親弟弟視為仰慕榜樣的兄長,親手殺了自己的兄弟一次還不夠,如今還想再殺第二次!”
她忍不住想起了風若宸,如果雲冽能有風若宸一半的理智與寬厚,傾無絕都不會變成今日這般。
“可是若從一個君王的角度來看,雲冽這種想法也不完全是錯的,畢竟當年的仇恨已經結下了,誰又能保證雲傾能放下一切仇恨?”
華央正要答他,突然她像是發現了什麼,快步走去繞過牆角,霍地停下了腳步。
傾無絕就站在牆角的另一邊,迎風而立,風雪撩起他白色的衣角,灌進他的領口與發間,他卻似渾然不覺,靜淡水眸定定看著華央,看似平靜,可是華央卻隱隱看出了一絲無言的無奈,以及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