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的胞姐秦虹。
說起這位也是有點故事。年輕時也算是圈子裡的一枝花,後來嫁了門當戶對的丈夫,生了個女兒,過得算是美滿。隻不過後來丈夫出了事,人就有些不太正常了。
首長是這個姐姐打小看大的,感情不一般的深。這陣子可能秦虹的病症有些變化,秦延前兩次探視完出來,情緒都不太好。
今天探視的時間似乎超出太多了。羅寧再一次看了眼腕表,略有些心浮氣躁。就在這時看到首長出來,繃著臉,怒氣沖沖。
跟人也跟得有些年,不是沒見過他巡視地方時發脾氣拍桌子。可那種震怒絕不同於現在眼前這樣,暴怒中有種說不出來的……痛苦與絕望。
羅寧心驚肉跳,覺著自己是不是嚇糊塗了。
首長上了車,閉上眼睛。過了好一會才沉聲命令道:「去西平弄。」
西平弄有秦家的老房子,偶爾首長會過去住。羅寧心想大約真是胞姐情況不好,所以傷心了。
人受傷的時候就想尋個根,去坐一坐,躺一躺,圖個心理安慰吧。
秦家的老房子很有些年頭了,但總歸子孫賢孝,保養得倒好。院中的老樹剛修剪過,看著有些光禿。
看房的老人耳朵不好,秦延早早將他打發去休息。他在天井裡轉了轉,最後揀了張板凳坐在老樹下抽煙。日頭偏西,暮色沉沉,煙將他的嗓子燎得像塞了把乾柴。
夜風穿過老樹舊宅的縫隙間,發出詭異的聲響。可又像是有人在嚷『你怎麼老這樣?一不順意就作踐自己身體,是不是覺得我非心疼你不可?』,聽著,好像還跺了跺腳。
秦延的手不自覺地一抖,蓄著長長的煙灰掉在地上。回過神來,他才發現居然已經這麼晚了。
他疲倦地抹了把臉,起身去打水、燒水。房子太老,管道隔三差五地出狀況,住著實在不便利。可是他捨不得改,一處也捨不得改。
改了,他就更沒著落了。
燒了水,泡了茶,身體才有了些暖意。廚房裡轉一圈,有麵粉,和麵做了些麵條。還有西紅柿和雞蛋,做個簡單的打滷麵。西紅柿炒雞蛋裡放了糖,酸酸甜甜地,味道有些輕浮。
……
誰家西紅柿炒雞蛋放糖的?這還能吃嗎?你倒是吃一個給我看看!……怎麼全吃啦?你個敗家婆娘,有這麼對你男人的嗎?
我打小炒蕃茄雞蛋就放糖,炒青菜也放,拌涼菜也放。我就放了,你……你不吃還不許我吃啊。
……
用久的老桌椅上麵都像上過一層清漆,泛著黯啞的油光。桌角有一處磕碰得厲害,生生缺了一塊。秦延摸著那塊老傷痕,彷彿又見年輕時的自己暴跳如雷,衝著她咆哮:滾,滾去找你的老情人。你這種不清白的女人我秦延不稀罕。滾!
不稀罕,不稀罕還生氣地把屋子裡能砸的都砸了。不稀罕,不稀罕還挖空心思討她歡心。不稀罕,不稀罕還半哄半強地把她留在身邊。不稀罕,不稀罕的話,也不會隻見過一麵就認死了這個人。
這些年,摸爬滾打地一路走來,也相親,也結婚,有過一個沒養活的孩子,又離了婚,再沒動成家的念頭。
不,其實一直沒有成家的念頭。要成家的話也隻想和阿沚,可是沒辦法。阿沚心裡有別人,他稀罕她,她卻不。他對她再好,她心裡也還裝著那個背信棄義的初戀。
□□的初戀!
年輕時的秦延總在想,他為什麼那麼晚才遇見她。如果他在姐姐去學國畫時也跟了去,或者聽從父母的建議去跟那些老骨頭學書法,他一定會碰到她。在她父親的畫室裡,在老骨頭們聚會的場合。
他有過很多次的機會,卻在不知不覺中錯過了。然而最後還是抓住了她,在她被人傷透心之後孤苦無助的時候。秦虹收留了這個走投無路、不得已來投奔自己的小師妹,將她安置在這處老房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