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市,花園路,大善超市總店。
溫良玉站在十三樓的總經理辦公室,透過高端氣派的巨大落地窗,俯視三江市的崢嶸,奶白雕花的窗紗下麵,花園路車行如龍。
苗條的張思琪跟寬大的辦公桌完全不相匹配,桌子一端整整齊齊擺滿8摞公文,每一摞都有三十厘米高,一如微縮的山巒。
巨大的沉重感壓下來,溫良玉驀然心痛。
三個月前,第一次見到張思琪,街頭上吹來一股優雅的歐美自由風,白色的風情帽,寬大的鏤花披肩遮不住如雪一般的酥胸,過膝長裙雕花黑鞋,從容典雅。
仿佛鄰家女孩。
啊不,高貴的百靈鳥。
如果女人用10分來品評,她絕對7+。其實應該是8+,被刻意減去的1分,是因為她是英籍華人。
然而此刻,繁重的文件壓在少女眉頭,象征自由寫意的藍色束發絲套變成了利索的齊發劉海,波浪馬尾換成了高高挽起的發髻!
她沉思或批注,十分鍾,沒有從浩如煙海的文件中哪怕抬起一次頭。
溫良玉為張思琪接了一杯熱水放回老位置。杯子是一整塊黃裏透白的暖玉,泛出溫暖的光澤,杯口小巧細膩,雕花隨性,一看就是名品,他沒敢問放茶或是放咖啡,怕驚擾了玉人。
他自己倒滿紙杯捧著。
白色象征這潔癖,精致寓意苛刻,顯而易見,滿房間的白色雕花布局,可窺其主人的品味和性情,絕對不好相處。
溫良玉繼續關注窗外的景象,三江市的東邊煙塵蔽天,那是正在開發的新三江東區,他腦補了一下機械吼鳴,鋼筋混淨土樓層慢慢加高,其間穿行著螞蟻一般的農民工血肉之軀……安全帽白背心黑褲衩軍綠鞋。
遙想當年,他被狠心扔進荒廢的工地自生自滅。
那一年他十五歲,他吃過比滿漢全席還好吃的老鼠,睡過比冰塊更冷的地板,遇見過比蜂群更可怕的蚊蟲,當然,還有比懲罰更嚴厲的饑餓。
好在……他活了下來。
溫良玉一激靈,他實在不願記起,卻每次都在噩夢中醒來,渾身發抖。
眼下,他在大善超市當搬運工。
張思琪絕對不是因為他高大威猛,有1.8米的個頭,或者粗大的脈絡在體表蜿蜒,肌肉跌宕起伏,露出驚心動魄的美感,而留下他。
溫良玉自嘲一般地笑了。
被迫加入大善超市,是一個可笑的原因。
因為這個女子要……折磨他。
更確切地說,張思琪要報複。
張思琪擰上鋼筆,這是一個老式的螺旋式鋼筆,溫良玉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個透著舊時代光輝的古董,生生將新潮時尚的張思琪拉退三十年。
她終於抬起頭,看到了一個男人,白背心因為汗水侵蝕變得發黃,鬆鬆垮垮的大褲衩,在前麵凸出一坨,不得不說,有一定的資本。
張思琪一愣,這個動作不是裝不出來的,她拿起電話,接通的一瞬間就大聲嗬斥。
“小荊,你怎麼做事的,什麼人都往辦公室領,要你這個秘書有什麼用!”
“對不起總經理,我錯了!”隔壁的荊紅梅接起電話,觸電一般立刻認錯,“我看您這麼著急,就沒經過您的同意,將溫良玉領進了房間,我錯了!”
“嗯,下次注意,我工作的時候不得任何人打擾!……還有,文件發下去!”
“好的總經理!”
張思琪的聲音多了一些和氣,她冤枉了荊紅梅。溫良玉能夠進入她的房間,肯定是她自己的安排。
她相信,就算給荊紅梅十個膽,她也不敢私自領人進來。
“梆,梆梆!”純商業性質的敲門節奏。
“請進!”純商業性質的禮節。
荊紅梅進來,這是一個清純而謹慎的妹子,白色T恤黑色七分褲,包裹凹凸有致的身材,一眼透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