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搖在樓梯口拐角處乖乖地等著沈硯周。
沈硯周當時隻是隨口一說,顯然沒想到晴搖聽進心裏去了。
看到晴搖還在,他步伐頓了一秒,然後繞開晴搖繼續下樓。
沈硯周說得那些畜生話,她都聽見了。
晴搖認為能說出那麼難聽刺耳的話來,也是一種本領。
那樣的話,沈硯周敢說,她都不敢聽。
晴搖跟上他,“沈硯周!你去哪?!”
沈硯周懶散地回,“去下地獄。”
“……”
少年那雙漆黑的眸子裏沒什麼波瀾,甚至沒什麼生氣,像是一灘死水。
他看似混不吝,堅不可摧,成天吊兒郎當的,牛得要上天。
可晴搖卻莫名覺得他有著十分脆弱的一麵,那一麵是布滿層層斑駁傷痕的脆弱玻璃。
沈硯周發現這人還跟在他身後呢,吊兒郎當地轉頭看她,“一起下地獄?”
晴搖堅定地走向他,與他並肩。
有喜歡的人在,地獄便是天堂。
傍晚的國貿天橋,華燈初上,流光溢彩,車水馬龍間滿是富麗堂皇。
沈硯周拎著半瓶酒,胳膊隨意地搭著,一陣晚風吹過,衣服裏灌滿了風。
這一陣晚風裏,好像有高中的味道。
恍然間,晴搖差點以為自己回到了高三。
但頭一偏,看到近在咫尺的沈硯周,她才從那一陣恍然中抽離出來。
高中的她不可能和沈硯周靠這麼近的。
沈硯周身上有著淡淡的酒氣,混雜著薄荷硬糖的味道,味道很淡,卻透露著熾熱濃烈,帶有攻擊性。
他喪氣地垂了下頭,“你說,從這裏跳下去,會怎麼樣?”
晴搖心底一駭,動作迅速地抓住沈硯周的衣角,使出渾身力氣拽著他,仿佛真得怕他這個不要命醉鬼從天橋上一躍而下。
沈硯周感受到了那女孩身上的那股力,混笑,“想和我一起死?殉情?”
“……”
晴搖拽著他的衣角,小心翼翼地與他打著商量,“那個,我還沒活夠,你能別死嗎?”
她還沒有當上有錢人呢!
她不能死!!!
沈硯周不明意味地輕笑了聲,“所以,你的意思是——”
“哪天等你想死了,我給你殉情?”
“……”
麻蛋,這是什麼頂級理解啊。
沈硯周手指輕輕地敲打著玻璃酒瓶的瓶身,發出清脆的聲響。
“放心,我不會死的,沈成益這個老畜生還沒死呢,我要把他熬死。”
話語間滿是對沈成益的憤恨。
少年眸底陰涼一片,好似恨不得親手弄死生父。
晴搖實則不知他和沈成益之間發生過什麼,到底是多麼嚴重的一件事能讓沈硯周產生弄死生父的念頭。
晴搖嚐試代入了一下——
晴光北好吃懶做,賭錢喝酒玩女人一樣也不落。
晴搖每次看到他這副鬼樣子,心中的念頭都是想帶著媽媽逃離他。
但唯獨在晴光北喝大了,毆打媽媽的時候,晴搖會產生與他魚死網破,同歸於盡的瘋狂念頭。
晴搖開始自揭傷疤式地安慰沈硯周,“我爸比你爸更不是東西,你爸最起碼有錢。”
而晴光北什麼都沒有,隻會給她和媽媽帶來無盡的煩惱。
沈硯周調查過晴搖的身世。
賭徒的爸,生病的媽,上學的弟,破碎的她。
他還是第一次見這麼悲情的身世,怪不到需要資助上學呢。
沈硯周正色了幾分,但也沒多正經,“芙芙,不要比較苦難。”
“更不要將自己脆弱的一麵輕易展示給別人。”
“你怎麼敢保證我不是壞人呢?”
晴搖沒心沒肺地笑,“你是明著壞的壞人,我不怕。”
“……”
不是,誰教你這麼誇人的啊!
晴搖站在天橋邊上,往下看了眼,絡繹不絕的車輛駛過,“沈硯周,從這裏跳下去,會死得很醜。”
她話音裏滿是認真,認真得有點可愛。
沈硯周第一次覺得有人笨笨得還可以這麼好玩。
“像我這種絕世大帥哥,肯定是帥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