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間淩亂得很有個性的小小的起居室,壁爐、沙發、茶幾、書櫃、台燈、桌椅一應俱全,華生格外喜歡高懸的、戴著耳機的牛頭骨……以及壁爐上擺著的絕妙骷髏。

“非常好……確切的說,可以變得非常好。”他拿拐杖做了個擊劍的姿勢,指著堆滿地板的雜物說,“隻要把這些垃圾清理出去。”

“啊……我可以把它們收拾好。”夏洛克以完全不像收拾房間的姿勢拾起一疊文件,拿小刀把它們釘在頭骨旁,然後就雙手插兜,擺明了無事可做。

華生認命的歎了口氣,把厚重的窗簾全部拉開——他還不太習慣深色家具和深色壁紙的居所。窗外,陽光清透、明媚而且耀眼,幾乎不像溫帶海洋氣候的多雨倫敦,窗戶仿佛在自行發光。

“樓上還有一間臥室,如果你們需要兩間的話。”哈德森太太帶著心照不宣的笑容說。

“難道兩個大男人睡得開一間臥室裏的單人床嗎?”華生的眉頭隆起窄窄一條山脈,他下意識的歪著腦袋,嘴巴微微張開。

“我保證,男孩們,臥室裏的床足夠兩個人分享,它又大又舒適。”

“……我為什麼要跟夏洛克分享一張床,哈德森太太?”說完華生就後悔不迭。

熱心的房東壓低聲音說:“別擔心,親愛的,隔壁特勒太太家的那對都結婚了。”

華生扭過頭不去看她,哪怕他知道再這樣下去一定會被頸椎增生找上來。現在他的臉色一定慘不忍睹,他不想嚇著這位殷勤的——或許是殷勤過頭的好太太。

“我們不是一對,夏洛克,你再清楚不過了!為什麼不提出反對意見!”直到他把印著米字旗的靠墊拍鬆,舒舒服服的在沙發上坐下來時,才向隨心所欲收拾物品的同伴發問。

夏洛克雙手插在褲兜裏——天知道他什麼時候把大衣脫了——該死的修身的西裝和襯衫完美的襯托了他高瘦修長的身材。顯然他也深知自己的身材優勢,以一個很顯身材的角度站著,理所當然的回答:“為了過濾一大堆無意義又無聊的閑談,我已經把哈德森太太調成了永久性靜音模式。”

華生有個優點,即不論談話或者事態向多麼不可思議的詭異方向發展,他都會是風暴中心的平靜點——他並不是在試圖說明自己多麼冷靜堅強——華生的意思是,他腦子不愛轉動,神經過於粗壯。

於是他側了側身,向廚房裏看去,試圖換個話題。

然後,華生顫栗了,震驚了,整個人都不好了。

“你把什麼試劑放在黃油盤子裏了,夥計?”

“硫酸氫鈉的試劑瓶。我放在黃油盤子裏了嗎?”

“很顯然,你不僅不願區分化學試劑櫃和餐櫃,甚至把餐桌和試驗台也混為一談!”華生跳腳說,“身為一個取得了化學係研究生文憑的名偵探,夏洛克,你的學位證難道是偷來的嗎?沒人教過你實驗室和起居室物品要嚴格區分嗎?沒人告訴你實驗室與食品是不相容的嗎?化學試劑這東西,不小心嚐到一口就可能沒命了啊!”

夏洛克嘴角毫不應景的、越來越得意的笑容,讓華生成功化身咆哮的泰迪:“就算你是老太太吃砒霜活得不耐煩了,根本不想對自己的性命給予考慮,拜托至少顧忌一下你的室友!我們可是共用一個廚房!”

“實在抱歉,約翰,我不小心高估了你的學識和智商。”夏洛克輕描淡寫的說,“我會把儀器和試劑搬到起居室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