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片漂亮但刻薄的嘴唇裏，會吐出什麼孩子氣的譏諷，“但是，想想吧，布魯斯，如果你的一英鎊，在另一個人眼中，像一條人命那麼重要——對一個無家可歸的乞丐而言，沒有這一英鎊，他很可能今晚就凍死在街頭——顯而易見，他就會跟你試圖救人那樣，鑽進汙穢肮髒的下水道裏。”
克拉克那雙晴空般的眼睛裏，逐漸露出了然的神色：“雖然我始終認為人命無法用金錢衡量，但我已經能夠理解和寬容了。”
“這時，超級富豪卻站在一旁，指責他為了區區一英鎊而委身汙泥……坑爹呢吧？”華生總結說。
“我不會那麼做……”布魯斯有點底氣不足。
“當然，當然，畢竟你是個善良的家夥，無論是身為布魯斯·韋恩還是……還是哥市鼎鼎大名的慈善家。不過我試圖向你證明的是，你不會像乞丐那樣委身於一英鎊，並不是你更‘有教養’，而是一英鎊對你沒那麼重要。”不知不覺中，華生變得侃侃而談，“好比你不抽煙，是因為香煙對你沒那麼有吸引力；夏洛克在戒煙的泥淖中苦苦掙紮，是因為香煙對他是極大的誘惑。”
“所以夏洛克改貼尼古丁貼片？”克拉克關切的問。
“幾個禮拜沒貼了，缺乏需要運動大腦的有趣案子。”離開了華生強硬的壓製和擁抱，夏洛克懶洋洋的提不起精神，活像一隻剛做完絕育手術的公貓。
“同樣的，你會不會搶劫？不會。”
“因為我會工作。”
“沒錯，你可以，我的超級富豪、美國最有權勢的男人之一，布魯斯·韋恩先生——雖然你表麵的工作是把腦袋跌進董事會的咖啡杯裏。但你肯定清楚，這世界上有很多事，不是努力就有用的。比如，就算我把夏洛克的‘演繹研究法’倒背如流，也沒法像他那樣在十秒鍾內判斷一個人的身份、愛好、家鄉等該死的個人信息；有的人勤勞工作了一輩子，卻在經濟危機裏被公司裁掉——你肯定這麼幹過，韋恩董事長。”
布魯斯十指交叉，陷入沉默。
“這不是指責，布魯斯。我想表達的是，當幸運之神怎麼也不肯光顧這個人的時候，做壞事——偷竊搶劫什麼的——恐怕就是他唯一的辦法了。”
“謝謝你給我的驚喜，小約翰，21世紀的年輕一代裏原來還有個別會分析問題的人。”博士微微一笑，一排細小的尖牙像金屬一樣鋒利閃亮。
“但肯定還有別的選擇！”布魯斯壓抑不住怒氣的吼道。他的額頭和雙手青筋暴起，牙齒咯咯作響，像一座正在破碎的大理石雕像，“至少不必開槍！”
“是的，還有別的選擇，為什麼一定要開槍殺人呢……”華生喃喃的說，一些回憶讓他的語氣變得飄忽而低沉，“但有些時候，我們真的別無選擇……選擇總是很艱難，布魯斯。你是天之驕子，你是超級富豪……很多時候，你不必麵對普通人的艱難抉擇。身為一個戰士，我不得不對敵人開槍，哪怕我知道，會有一個家庭的幸福因為我的一槍而徹底毀滅，他的妻子和父母會為之心碎……如果你最愛的人危在旦夕，醫治你的愛人需要一筆天文數字，可你一無所有，那麼，告訴我，布魯斯，這個時候，你是否還有別的選擇？”
“我沒有愛人。”布魯斯少爺別扭生氣的說。
“其實你已經明白我的意思了，億萬美元的布魯斯·韋恩。除了天生反社會、主動選擇邪惡的那一部分，所謂的‘壞人’都隻是可憐人而已，他們的不幸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同樣的東西，你可以覺得無所謂，他卻覺得很重要。同樣的東西，你觸手可及，他卻怎麼也得不到。當然，做壞事是不好的，不對的，正如艾德勒小姐再風光無限也要麵臨懲罰。我隻不過希望你試著去想，或許，或許之所以我們……”華生緩緩掃過夏洛克和漢尼拔，無奈的歎了口氣，“——不，不是我們，是之所以‘我’還能自稱好人，純粹是運氣罷了。我不偷不搶，不是因為高尚，而是我沒那麼想要錢，當然，我想要錢，隻不過沒那麼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