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胤雖給對方的舉動弄得心思大亂,卻畢竟不是尋常姑娘家,很快便讓自己冷靜了下來,對眼前青年的能耐也有了更深刻的體會——她怎麼說也是見識過大風大浪的人,就算沒有防備,也斷不至於三言兩語便給人逼得失控才是。
可打兩人談話至今,明明隻是初見,她的心思反應卻似全落入了青年的掌控之中……如此本事,又豈是一句「心思玲瓏剔透、觀察力敏銳」便可形容的,真要找個適切的詞彙,說什麼也脫不了「精於謀算」四字才是。
既已修正了心裏對青年的評價,柳胤自也不會再將對方的那句探問當成單純的關切來看侍……唇間一聲歎息流泄,清秀的麵容之上苦笑淡揚,道:「不錯,我的確是這麼認為的……這種心情,二莊主應該也多少能夠體會才對,不是嗎?」
「我能理解柳姑娘的心思,卻無法認同你的作法——解決眼下困境的方式很多,可柳姑娘所選擇的這種方式,卻隻是徒然犧牲了自己的幸福而已。」
「……二莊主此言何意?」
「柳站娘事前並不曉得令尊與西門曄的協議吧?」沒有回答而是一個反問,青年取過桌上茶壺替彼此各倒了杯涼茶,神情間帶著的已是真正屬於「白冽予」的從容與篤定,「隻是即便事先並不知情,可行雲寨已滅卻是事實,與流影穀合作的優勢亦顯而易見……也因此,盡管心頭並不情願,可一心謀求振興家業的柳少莊主卻還是選擇了犧牲自己——沒錯?」
「嗯。」見他將自己的想法完全看了個明白,柳胤輕輕應了過,麵上的苦澀卻已愈發深刻了起來:「二莊主究竟想說什麼?」
「我隻是想問……柳姑娘如何確信和西門曄結親、和流影穀結盟,就真能幫著柳林山莊複興?」
「西門曄才智下凡,再加上流影穀本身的實力,雙方合作互惠,自然——」
「流影穀眼下正和山莊競爭得激烈,柳姑娘以為他們會有多少餘力支持柳林山莊的發展?比起損耗自身的實力去幫助一個不知何時才派得上用場的『盟友』,直接拿對方當劍使不是更好?」說著,見女子神色一變似欲爭辯些什麼,白冽予也不給她開口的機會,語氣一轉,又道:「況且,妳真以為西門曄會因此而滯留於嶺南、甚至花費心思於此麼?妳將這婚事當成了手段,主動提出的他不更是如此?以西門曄的脾性,又豈會願意花費心思在一個他根本不在乎的事情上頭?更別提他本就沒有這等餘暇了……流影穀可不比咱們東南二莊,內鬥極為激烈。西門曄已因行雲寨之事耗費了許多時光在此,又豈有可能冒著被人篡位的危險繼續逗留於此,做出這等根本不可能帶來任何實質好處的事?」
這番話言詞犀利至極,所言更是全立基於事實之上,讓柳胤即便想反駁,卻也隻是在尋找理由的過程中更加相信了青年的判斷……思及自己因此而放棄的一切,清秀的麵容登時一陣慘白,對向青年的目光亦隨之帶上了幾分無助。
瞧著如此,白冽予輕輕一歎,道:「柳姑娘難道就沒想過與擎雲山莊合作麼?那些個恩怨終究都是過去的事了。妳我兩家本為近鄰,在山莊業務重心已越發轉向漕運的此刻,彼此協力共榮本就是再好不過的方式,又何必舍近求遠、與虎謀皮?」
「這些年來導致柳林山莊實力大減的行雲寨可是你們扶持的,要我如何考慮這些?」柳胤苦笑著回道。話中所言讓稱得上始作俑者的白冽予難得地一陣尷尬,唇畔笑意亦隨之帶上了幾分無奈。
「事情總有親疏之分……那時嫂子還不是嫂子,冽予自無法考慮到這些。」多少帶著幾分解釋意味的話語,可道出的那「嫂子」二字卻讓聽著的柳胤麵色一紅,而旋即轉為了幾分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