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快來人!快找大夫來……小冱!你醒醒!小冱!小冱!」
近乎聲嘶力竭地,他發狂般緊摟著青年全無反應的身子、一聲又一聲地喚著那個已在心頭埋藏多年的名。
十二年了……當他給人販子由河中救醒之時,也曾焦急地探問過是否有小冱的下落,可得到的,卻是對方一句「屍體早就燒了」的答案……盡管心底不願相信,可小冱全無所蹤卻是再真確不過的事實,再加上那本以為逃出生天、其實卻有如置身地獄的日子……曾有過的希望便因此逐漸消磨殆盡,讓他終於由當年一心盼著安生過活的平凡少年變成了一具行屍走肉,近乎麻木地麵對輾轉流離、生不如死的日子。
他曾好幾次想過一死了之,卻總在真正動手之際,因回憶中那個幼小族弟清亮的眸子與強韌的意誌而再次選擇了苟延殘喘……在他心底,彼此相依為命的記憶便好似一場遙不可及的美夢,讓他雖「清楚」小冱已死,卻仍是不免「奢望」著對方可能仍在別的地方生活著、冀盼著彼此相逢的一日。若非這等多少稱得上可悲的心態,他是絕無可能支撐著活到給西門曄意外救下的那日的。
可若沒有撐到那日,他就不會為西門曄所救,不會遇上「淩冱羽」,不會因為想替主子掃除障礙而給蠱惑著對「淩冱羽」下了毒,卻在見著青年一口口吃下飯菜、一步步走向死亡時,可悲地得知自己所謀害的,正是支撐著他活到現在的、那個太過美好的夢……
感覺著懷中的軀體逐漸失了溫度、望著那彷佛連最後一絲血色也將褪盡的清俊麵龐,過於巨大的打擊讓雲景幾乎無法思考,曾以為早已幹涸的淚水亦隨之布滿了纖秀容顏。他使勁緊抱著青年渴望溫暖對方、留住對方,可得到的,卻仍隻是一絲動靜都沒有、而漸漸涼下的軀體……
望著房內高城有若瘋狂的姿態,以及他懷中那個口吐鮮血、明顯失去意識的青年,幾名看守的人雖不解於事情的發展,卻還是在短暫的錯愕過後連忙長嘯一聲發出警示召人前來,並安排著淮陰分舵的成員找來醫生並通知西門曄……可這安排才剛落下,那硬著頭皮奉命準備前去找人的手下還沒來得及離開,便已見著一道身影陡然閃入院中,而旋即給大敞房門內過於讓人震驚的情景懾了住。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本該在外赴宴的西門曄。
他此趟雖如期赴了宴,卻因憂心淩冱羽的狀況而隻是走了個過場,半個時辰不到便托辭離開並匆匆趕回了淮陰分舵……無奈這份謹慎終究還是晚了一步。當他回到分舵時,也正好是裏頭的人發出長嘯作為警訊的時候。心底彌漫著的不安讓他當即運起身法朝淩冱羽和自己所住的房間疾馳而去,而終在進到院落裏的同時瞧見了高城發狂地喚著「小冱」,而被喚著的青年卻全無反應地癱靠在高城懷中的情景。
此刻,那熟悉的麵龐之上唯一的血色,便是青年唇畔的那一縷鮮血……那縱然哀傷、縱然憎恨也不改其清亮的眸子如今卻已緊緊闔了上,不論高城如何呼喚都激不起其絲毫的反應……
瞧著如此,西門曄隻覺腦中嗡然一響,當下再顧不得什麼立場什麼身分的,搖晃著身子上前便待推開高城將淩冱羽由其懷中奪回——隻是還沒等他觸上那個牽係了他所有心神的青年,一抹逼人的寒光卻於此時陡然橫亙入兩人之間,硬生生地阻下了他的動作。
便也在寒光乍現的同時,一股讓在場所有人瞬間為之一顫的冰冷殺意,亦隨之彌漫了開。
寒光的真身是一把劍。而握著這把劍的,卻是一名身著黑衣的蒙麵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