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傾玦穿著件黑色V領的長袖針織衫、同色係的棉質直筒長褲,躺在過份寬大的椅子裏,更加顯得身形修長而消瘦。
沈清在門邊站了好一會,才終於邁開腳步走過去。地毯柔軟,踩在上麵一點聲音也發不出,她卻仍舊不自覺摒住了呼吸,生怕驚動了什麼。睡著了的許傾玦少了些淡漠疏離的氣質,手臂隨意地搭在扶手上,窗外的陽光照進來,照在他身上,連指甲邊緣都泛著極淡的金色。
沈清動作極輕緩地在躺椅邊跪坐了下來,目光迷離地從那張英俊的臉開始一路掃下來,掃過他因為消瘦而微微突出的鎖骨、修長的手臂、指節均勻漂亮的手,最終停留在他清瘦的腰間。
已經太久太久沒有和他如此安寧且靠近地待在一起,過去的那份平靜太過讓人懷念……於是,她終於沒能忍住,靜靜地環住了他的腰,將臉靠上去貼在那漫延著溫熱氣息的胸口。
許傾玦原本放鬆的身體突然一震,隨即睜開沉寂如深潭的黑眸,慢慢反手扣住那隻扶在自己腰側的手,聲音微低地開口:“你回來了。”
眼底瞬間氤氳上水汽,沈清隻是趴在他胸`前點點頭。
你回來了……
等著說這句話的許傾玦,究竟等了多久?
兩人隻是靜默。稍後,許傾玦微微一怔,問:“怎麼哭了?”
沈清的手指動了動,這才發現他穿著的這件衣服很薄,想必是自己的眼淚印濕衣料被他察覺到了。
她抬頭,隻是無聲地流淚。窗外的陽光燦爛閃耀,側光之中,他削薄的嘴唇依舊淡得有失血色。她一言不發,默默地看著他,終於,慢慢仰起臉將自己的唇印上去……
隻是一個溫暖而寧靜的吻,他和她卻都等了這樣久。
最終,那隻微涼的手緩緩撫上她的發,如此習慣的動作、熟悉的觸♪感,恍如昔日重現。
良久,許傾玦才低聲問:“這樣急著趕回來,是為了什麼?”
為了很多很多……沈清在心裏想。
為了欠他的解釋,為了欠他的抱歉,還為了那句錯過了的“我愛你”。
“你……現在願意聽嗎?”她終於直起身來,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聽我當初離開的理由。”
一直握著她的那隻微涼的手微微緊了緊,許傾玦麵朝著她的方向,點頭。
她終於肯說,他又怎會不聽?
“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在那之前,他們之間的相處一直很漠然很不合諧。那時候我隻有三四歲,他們總以為我小,什麼都不懂,什麼也不會記得。事實上等我長大之後,我都沒和爸爸說過,其實當年他們爭吵得最厲害的一次,我從頭到尾都躲在一邊偷看。”……那天晚上,一向對著對方少言寡語的兩個人,在臥室裏吵到天翻地覆,所有瓶瓶罐罐能砸的全都被扔到地上,碎片散了一地。她在對麵的小房間裏睡覺,被吵醒後光著腳來找爸媽,卻從虛掩著的門縫裏看見怒氣橫生的爸爸和歇斯底裏的媽媽。她被嚇到了,所以不敢進去,隻是躲在那裏看。
“當時爸爸問,你是不是決定不要這個家了?媽媽一邊流淚一邊點頭。然後我又聽見爸爸問,那麼清兒呢?你也能丟下她不管嗎?……我穿過門縫一直看著媽媽,雖然還不大明白,但心裏真的開始隱隱感到害怕。可是,過了很久之後,她終於還是點頭!她隻是說,清兒我不能帶走……她一直在重複,直到我漸漸明白過來,媽媽就要離開我和爸爸,再也不會回來了。那天之後,一切又歸於平靜。隻是有一天媽媽送我去幼兒園的時候,在大門口她狠狠地親了我,她說,清兒要乖,要聽爸爸的話,媽媽以後不和清兒住在一起,但一定會常常回來看看的,清兒也千萬不要忘了媽媽……我不知道這就是所謂的離別,那時還傻乎乎地點頭然後牽著幼兒園阿姨的手頭也不回地進了教室。後來直到我長大懂事了,才知道就在那天,她和爸爸辦了離婚手續,徹底從家裏搬了出去,而我被留給了爸爸撫養。”
沈清說得很平靜。這麼久遠的記憶,想要激動起來也不容易。可是一直握著她手的許傾玦卻凝著眉,將她從地上拉起來。躺椅足夠寬大,他往一邊讓了讓,順手將她帶著坐到自己身邊。
兩個人擠在一起,許傾玦無聲地伸出手,攬住她單薄的肩。
沈清不自覺地將頭靠在他的頸邊,繼續說下去:“再後來,爸爸認識了寧姨,相處久了自然有了感情,然後就結婚了。那時候爸爸辭了職下海做生意,賺的錢漸漸多起來,寧姨待我也極好,就像看作親生女兒一樣,而那個真正生了我的媽媽,卻很少再露麵了。她並沒有像當初說的那樣常常回來看我,有時候我問爸爸為什麼和媽媽離婚,他卻從來不肯回答。久而久之,我也就什麼都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