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未說話,瞧著也是不太高興,隻是因著有求於人到底不好多說什麼,當下便跟著上去了。
陳鬱川走在最後,朝幾個被攔下的侍從點了點頭:“等著便是。”
這二樓比起一樓又是另一番熱鬧,當中便是一張寬大暗紅的牌桌,一眾已經雙眼發紅的賭徒猶在拚了命地推出自己手中的籌碼,一雙眼睛牢牢地盯著莊家手中的骰盅,隻等盅蓋一揭開,便是或笑或哭的又一場演出。
陳鬱川走在一旁冷眼看著,莫名便想起了謝映廬,他們在帝京城中時尚未去過賭坊,若是小九兒此刻在,必然是要好奇得不得了的吧?這麼想著,他原本冷硬的麵容稍有鬆動,神色倒是略柔和了些。
小廝將幾人引到最裏頭的一張牌桌,這邊賭得頗雅頗奇,對坐牌桌兩頭的人各執十二枚棋子,六白六黑,局分十二道,中間橫一空間為水,放魚兩枚。博時先擲采,後行棋。棋到水處則以手邊魚餌誘魚,若能使小魚順著棋道遊到執餌人麵前,方才可得一籌,如此行棋十二回,以籌多者為勝。
坐在靠窗一頭的是個白衣青年,手邊不過兩根木籌,隻是麵上神色卻是悠閑至極,小廝上前彎腰附在他耳邊輕聲道:“於先生,有人找您來了。”
於非抬眼看了幾人一眼,笑眯眯地問:“可是今年新來的布行?”
幾人點頭稱是,於非便扔下手中棋子,朝對麵的白發老者搖了搖頭:“你瞧,我又不得空閑了。”
老者也不惱,捋了捋胡須笑道:“那就等你有空再來便是。”
於非這才起身,伸手捏了捏眉心,“這地方可不是說話的好地方,我們找個清靜地頭慢慢商量。”
一麵說著話,他一麵領著幾人繞過一扇屏風,大大咧咧地在黃花梨凳上坐下:“你們過來是想要我做什麼?將你們引薦給兩位大管事還是隻在集會上出個風頭?”
幾人未曾料到他說話這般直白,麵麵相覷間,竟都沒有說話。
“嘖……”於非拿了桌上清茶抿了一口,似笑非笑地將目光在眾人身上溜了一圈,“莫非是來找我賭六博的?我這時間可不多,諸位也瞧見了,那邊還有人等著我呢。”
“在下贛州王恩洲,如今來見於先生倒不敢求得多了,隻希望能在這集會上略略出彩便是。”一個青年笑著上前坐下,“我王氏布行的布料素來質地輕柔,觸手如絲,若能讓前來集會的各方多看兩眼,那可就是再好沒有的了。”
於非“哦”了一聲,笑道:“那便與絲綢放在一起比比,評個……第一,閣下以為如何?”
眾人聞言都是一驚,這布商集會說來沒什麼稀奇,重中之重就是在這各家布匹的評比之上,各以顏色、質地、繡工等分為三等品,若能在這會上拔得頭籌,自然就是一年中最為暢銷的布料,若是再能得兩位大管事多寫幾筆,少不得就會被今上高看一二;但凡生意做得大的布行,沒有不想在這上頭爭先的。
王恩洲聽了也是一愣,再看向於非時笑得多少有些尷尬:“於先生說笑了……”
“說什麼笑?”於非卻是不滿,重重擱下手中茶盞,“既然想要來,必然就得爭個最好的,我不過也隻能幫你入了複選前五,最後花落誰家可不歸我管。”
這前五也已經是極好的名頭了,王恩洲心中一喜,朝著於非就是一拱手:“多謝於先生!”
於非閑閑抬手一攔:“謝倒是不必……隻是不知有什麼好處?”言罷,他又將麵前眾人神色打量一遍,不緊不慢說道:“來找我的人實在多得很,你們尋到這裏來也不知是哪個多嘴的下人支了招……既是如此有些齷蹉事兒就不可在明處了,各位還請想些法子,讓我能不那麼燙手地接了東西……這事情自然就成了。隻一點,這動作可得快些,我若沒了興致就不幹這事兒了。”他眉眼含笑,說起“齷蹉事兒”也是神態自若,並不見半點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