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碗鮮血倒盡,陳淵朝著眾將士一舞手中長槍,槍尖直指天際:“出發!”
“是!”
三萬鐵騎摔碎瓷碗,齊聲應答,策馬揚鞭,浩浩蕩蕩往城外行去。
樓門下尚有不少百姓前來送行,眼瞧著那大軍身影隱在一片白雪中,不少婦孺都忍不住偷偷抹淚,城樓上的皇後微微歎了口氣,被身旁的帝王輕輕拍了拍肩膀,他轉頭朝身後站著的王孫公子微微抬了抬手:“散了吧……”
謝映廬微微睜大眼睛,這是他第一次聽見這位素來狂狷的帝王用這樣疲憊的語氣說話,一時間心下微酸,默默退到了一邊垂手而立。待人都散盡了,他才走到前頭往樓外極目而眺。
此時大軍隻留下了小小一點黑影在盡頭,謝映廬站著看了不過片刻,就連那一點影子都沒有了,雪路上隻留下紛雜的馬蹄印,似乎隻有這唯一的證據能鮮明地提醒,方才那三萬大軍是真的從帝京往那極寒的北疆去了……
過去三年他也曾送陳鬱川遠征,卻從沒有一次是如今日這般聲勢浩大——隻是他卻寧肯不要這聲勢,哪怕是在驛道旁瞧著他隨百人輕騎而去也好過今日這滿城相送的場景。
他心裏覺得難過,連飛雪卷進樓台也不知道,身上卻忽然被披上了一件狐裘,謝映廬這才回過身來,回頭看去卻對上王妃與陳夫人滿是安撫之意的眸子,他愣了一瞬,忍不住傾身抱住了王妃,輕聲呢喃道:“母親,伯母……”自己竟然還要兩位母親來安慰,謝映廬心中著實過意不去。
謝雲千昭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無奈地回頭看了陳蘇澈一眼:“蘇澈你瞧,這孩子這麼大了,怎麼還撒嬌呢……”
謝映廬將頭埋在母親的頸間蹭了蹭,“就撒嬌。”說罷又抬起頭來眼巴巴地看著陳蘇澈:“伯母嫌棄我嗎?”
“你啊……”兩個母親原是籠著愁雲的麵容被他逗得露了些笑模樣,陳蘇澈抬眼望向已經被薄薄一層落雪掩去了方才印痕的長路,神色間帶了幾分凝重,“小九……若是日後大慶還有戰火,阿川他……必然是避不開的,你懂嗎?”
謝映廬心中一震,點了點頭。
陳蘇澈伸手輕輕摸了摸他額前散落幾縷發絲,“小九,你陳伯母年輕時,也曾這般送著陳伯父遠去——那時的陳將軍還隻是個昭武副尉,比不得今日風光。”說著她微微笑了笑,看了謝雲千昭一眼,後者會意地笑了笑:“當年我問過她,日後陳淵要出征的時候還很多,她願意這般日日為他提心吊膽嗎,沒曾想她倒是豪氣衝天,隻道才不會等,我初時不明白,豈料不過半月,她便隨父出征而去。”
似是陷入了那段豆蔻年華的輕快回憶中,兩位母親將視線轉向樓外仍在呼嘯的風雪,王妃講述的聲音也輕柔了許多,“後來她再與我傳書,便說是已經與陳淵在一起了。他二人在軍中軍功相當相互扶持,彼此家人都是極滿意的,連街頭巷尾的百姓都說他們是命定的一對……”
待王妃說完,謝映廬才微微笑了起來,眼底鬱色一掃而空:“我雖不能取得軍功,卻總能讓自己有資格與他比肩的。”少年語氣淡然,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二人看著謝映廬堅定的麵孔,輕笑著點了點頭,男子相戀有違人倫,他們兩家父母至親自然知道兩個孩子之間感情親昵不輸尋常戀人,旁人卻是不知的,前番帝京城中的流言便是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