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幾乎可以想象,他在這段時間,是如何夜夜不能寐,睜眼到天亮,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如何抉擇,如何麵對……那看不清的未來。
我隻問他:“要怎麼做,你才肯留下來?”
汪總愣了一下。
他大概沒想到,我竟然會滿腦子想著要如何留他下來。
不過,他似乎也不想去深究我的動機。
他很隨意地說:“很簡單啊,現在給我一個工程,讓我有點事幹。”
汪總攤手:“你以為我想走?你知道我跟著燕少多少年嗎?隻要不是被逼到死路,我會動那個心思?”
隻是,說到這裏,他嘴角又浮現一絲嘲諷的笑:“反正都到這步了,說這些都沒用了。對了,你不上班?”
被汪總這麼一問,我才想起,我是偷跑出來的。
不過,小米才不會管我呢,小李子他們就更不會管了。
在貿易公司的員工眼裏,我就是個空降的胡家妹妹,那群人精早就知道凡事不要管我,反正,我的工資又不是他們出的。
告別了汪總,我和燕少到五樓的平層花園裏對坐無言。
燕少很長時間也不說話,我看不穿他心裏是怎麼想的。
我猜,汪總決定要走,燕少雖然嘴上什麼都不說,但心裏絕對是很憤怒的。
一個從少年時期就和自己一起打天下的生死夥伴,卻在如今他如此艱難的情況下要離他而去。
汪總說他苦。
他必然是很苦的……
可是,他有燕少苦嗎?
燕少如今依賴我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失去了重回人世的機會,還得承受朋友的背叛,旁人的猜測。
我甚至想,假如秦總或者小米要走,大抵都比不得汪漣冰說他要走。
我覺得,我應該做些什麼。
我問燕少,汪總目前有可能拿到工程項目嗎?
燕少看我一眼:“能。”
我欣喜,問要怎麼做?
燕少冷冷地說:“把我的印章給他,什麼都好了。”
我默,這不是說廢話嗎?
燕少的印章,怎麼可能拿得出來?
我還想說什麼,燕少卻冷冷地打斷了我:“你不用操心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腿都在人自己身上,誰要走,我不攔。”
我說:“可是……”
燕少冰冷地眼神掃過來:“我很早就說過,他要走,我們就緣盡於此了。”
我站了起來。
從燕少的眼裏,我沒有看到任何一點惋惜,痛心,或是不舍。
我看到的隻有無情和絕斷,不帶絲毫憐憫,不帶任何溫暖的情感。
我問他:“你們不是朋友嗎?他到今天這步,雖然你也不是故意的,但是你總能幫幫他啊。”
燕少不以為意地摸了一下耳垂:“是啊,是朋友啊。但是朋友和工作有什麼關係?他這是工作上的事,又不是生活上的事。”
我反駁:“一個人一天八小時在公司,怎麼可能公私分得那麼清楚?特別是對於汪總,他是因為工作才和你認識的嗎?你們的一切交集,都是基於你們是朋友的基礎啊!”
燕少抬起頭,他正色看著我,那冷冰冰的眼神,讓人能通透的看到他的無情。
他回答我:“是,曾經有一度,我們是基於朋友而進行下一步的交集。但是人是不斷變化的,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是必然要變化的。量變到一定程度發生質變,人之間的關係就再不能扭轉到從前,思考和相處的方式,以及麵對問題時的解決方法,都必然要從當前的新局勢裏出發。而非沉迷於曾經的情感裏不能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