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2 / 3)

若不是因為沈清賜,她根本不會來到大都會,也根本不會來到上海。

正這麼想著,螓首一抬,她猛地睜大眼睛怔住了——門口忽然出現的那人,不正是沈清賜!

「如蘊……」他慢慢走上前,眼底滿是痛惜,「如蘊,若不是今天我來後台,根本不會曉得你在這裡過的竟是這樣的日子!」沈清賜輕輕地執起她的手,又撫上她的耳朵,問:「還痛不痛?」

金百合——抑或是趙如蘊,毫無猶豫地猛搖頭,終於啟唇開口說道:「清賜表哥,沒事的,是我自己不生性,慢慢就好了。」

沈清賜能感覺到掌下柔荑的輕微顫唞,閉上眼,他深吸了一口氣後復而睜開雙目,堅定道:「如蘊,這回是怎麼都不能依你了。聽清賜表哥的話,回家,回雙梅,別再跟著我後頭受苦了。你這般,我如何捨得?」

儘管抹了口紅,然而這一剎那趙如蘊的雙唇顏色盡失。心跳得極快,她慘白著臉拒絕:「不可能!你在哪裡我就留在哪裡,我不會就這麼回去的!」

隻是這一次,沈清賜的話語裡竟是那般不容置喙:「明天我就去給你買車票,這次你必須回家。」

「清賜表哥!」趙如蘊還欲再說話,沈清賜卻已放開她的手,就這般言盡於此的模樣。深深地再看了如蘊一眼,沈清賜轉身便舉步。走了兩步他忽然又頓住,沒有轉頭,隻是低低說了句:「如蘊,我明日定會將車票送過來。」言罷,毫不停留地大步而去。

趙如蘊怔了幾秒,待她反應過來打算追上去的時候,琴姐兒已然橫在了她麵前,抓住她的手邊拖著往舞池子跑邊囉嗦:「這都什麼時候了啊姑奶奶,磨磨蹭蹭,你磨洋工也看個時候呀!」

儘管心早就飛奔去了沈清賜那頭,然而終究力不敵琴姐兒。不住地回頭望向漸漸走遠的沈清賜的背影,趙如蘊心下暗定,等會兒待放工了便即刻去找沈清賜說個明白。

她就是為他而來,又怎願離開。

待整座大都會的燈火都漸次熄去的時候已是夜闌人靜。圓舞曲和喧囂從舞台中央消失,佇立在初秋蒙雨中的大都會竟彷彿隻變作失了光彩的建築。

撐著一把油紙傘,換上一條稍厚的馬海毛淺色披肩,趙如蘊趁著所有人都在梳洗的當兒悄悄地獨自推開了後門。外頭仍舊在下雨,整個地麵都是濕漉漉的浮光掠影一片,街燈的暈黃光亮倒映下來,在小水塘裡零碎成塗塗抹抹的西洋油畫。

沈清賜的住處距離大都會並不近,約莫需要半個多鐘頭的腳程。小跑在人影已愈發稀少的巷道裡,趙如蘊不由得加快步伐。她想不到會否有危險,也想不到不曾同琴姐兒說一聲就這樣跑出來會有什麼後果,她心裡唯一想的,隻有沈清賜。

從馬路拐進一條小巷,低窪不平的路麵上水窪深深淺淺的一隻接一隻。一不小心沒注意,趙如蘊踩得水都沒過了腳踝。沒法子,她終於隻得停了下來。

慢慢地挪到地勢微高一些的牆角邊,低頭瞧了瞧濕透的栗色小皮鞋,趙如蘊剛準備繼續往前走,一抬首,她登時就頓住了,一口氣屏住甚至都忘了呼出來。

距離她不到兩米開外的地方,立著一道挺拔的身影。他的個子很高,她要微微仰脖才能看到他的臉。燈光太暗,她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能看清他披著一件深色風衣的大致輪廓。他穿著一雙中筒的黑色皮靴,束住的褲口讓他的腿看起來更瘦削也更頎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