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商征以己度人,覺得這位皇叔說不定是受了出生所累,這才不得已和複興帝站在了一起。明證就是他管轄著宗人府,卻從來沒讓人為難過安平帝。商征幾乎夜夜探訪囚禁安平帝的院子,還隱約發現一個事實。原先一晚上每隔一個時辰巡察一遍的值守,不知何時起,改成了每兩個時辰巡視一遍。商征幾乎有種錯覺,莫非他的行跡已然暴露。皇叔有心為他開方便之門,才故意如此施為。當然以上都隻是商征的猜測,他不可能找商治平當麵對質這個猜測去。
現在這個關頭,商治平的車架途徑,究竟是福是禍。商征不能對白果見死不救,決心放手賭上一把。商征突然跳到商治平的車前,擋住了去路。駕車的人嚇了一跳,但手底下沒有含糊,及時控製住了馬匹。待要嗬斥麵前冒失的青年人,商征在道旁躬身行禮,對著車廂道:“皇叔久未謀麵,別來無恙,侄兒這廂有禮了。”駕車人聽了這話,不知如何是好。車廂的門簾動了動,一個溫潤的男子聲音道:“上車說話。”商征依言進到車中,就見一個清雅的男子對他頷首微笑,確是商治平本人無虞。商治平從車上一個格子裏,拎出一個小巧銅壺,為商征倒了一盅茶水。商征嗅了嗅,似乎是大紅袍。可惜他著急尋救兵救人,品茶的心思是沒有了。
一口氣把茶水灌進喉嚨,商征抹了抹嘴,對商治平再拜道:“皇叔,侄兒有個不情之請。”商治平笑道:“別的好說,你曉得我不能放了安平帝。”商征心裏“咯噔”一下,這人果然是知道自己夜探宗人府的。但他顯然沒有向複興帝回稟此事,商征又寬了心。沒有抬頭,繼續道:“侄兒豈敢提請那件事,皇叔好意,侄兒已經心領了。此來,是想請您出手救前方路上之人。”商治平聽了這話,曉得商征也察覺到了宗人府的變化,不禁暗自歎了口氣。他其實是個再平和不過的人,身為先帝的四皇子,前麵有那麼多能幹的兄長,他離那個位置遠的很。加之外祖母妃的熏陶,他也是個愛好金石文章之人。但也是因為邵家早年承過****的恩情,不得已原本立身事外的他,被卷入了這場混亂。
依著他的想法,最不願意見到兄弟相爭,更不願意相助其中哪一人。被複興帝召回京城,他本待一走了之。但聽說是讓他打理宗人府裏,後續處置安平帝的事情,商治平才改了主意留下來。二帝不管孰勝孰敗,全都是他的兄長。他不能眼看著安平帝及其家眷,落入宵小之手。他這個皇弟能做的有限,便打算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呢,保住安平帝一家。商征夜探的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來的次數多了,怎麼可能沒人察覺。也是商治平壓下此事,還鬆弛了警戒,讓他得以輕易進出。商征領了他的情,這很好。全然不曉得此事,對他而言,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倒是現在這孩子,讓他去救前方路上之人,讓商治平著實訝異了一把。滿京城裏,除了他的父兄母妃。難道還有什麼人值得他冒險現身,向自己求助的嗎。商治平見商征麵上焦慮,他沒打算吊人胃口,便叫車夫把車趕到前麵去。商征鬆了一口氣,他本就在做一件沒有把握的事,對方會毫不遲疑地答應下來,實在出乎他的預料。但也證明了這位皇叔是友非敵,他這次賭對了。前麵那幾個人不過是些地痞幫閑,得了些小錢為別個打探消息。因著那事是太子家的一位管事托付的,這些人便拿著雞毛當令箭。做起在路邊設立關卡,收取好處的營生。當然,這些人也不是傻子,不是見個車馬行人過來便找人討要銀兩,他們要錢也是看人下菜碟的。
像是四王商治平這輛馬車,表麵樸實無華,但不論形製還是前麵拉車的馬匹,都不是一般人用的起的。這夥人便掂量著自己招惹不起,不敢上去找他老人家要銀子花。宋禾載著春妮和白果的這輛小車就不同了,破破爛爛,一看就是平頭百姓家裏出行。買賣送到麵前,這銀子不拿自己都看不過去眼。這幾個便圍了宋禾的馬車,有人找他要好處,還有人借故去掀後麵的門臉,窺視車裏情形。見到車裏是一對夫妻模樣的,男的病怏怏,女的不漂亮,卻一派嬌憨可愛,便起了歹意,想要上前揩油動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