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在安傑的臂彎裏，他幽幽地說，他很希望有一部車，然後駕著車去看這個城市裏林立的大廈，或者去看維多利亞商務中心。他覺得，那地方充滿誘惑。
我有些驚惶，除去還房貸，我們過得已經很狼狽。
可是--我想說，我們也隻有一個人掙錢。話到嘴邊，咽下去了。安傑為了我已經失去了正常人的自由，我不能再剝奪他物質享受的權利。
不久後，我接到偉煊從澳洲打來的款子，我並未開口，但偉煊就是這樣，與我心有靈犀。
安傑有車了。戴著麵具兜風。他的臉轉向我，婭楠，你開心嗎？
開心。
真的很開心嗎？
真的很開心。
是秋天。東城美都的法桐樹一片一片落光了葉子，梔子樹了無生氣。
我突然很思念偉煊。
思念他在冷風裏為我塞風衣領口的樣子；思念他在我生病時為我做的魔術表演；思念他變出的肯德雞；思念他與我做愛時總是拿掉我發卡的細心；思念他總是趁我遞資料時纏綿悱測的一吻；思念他咬著我的耳朵說，寶貝，我會讓你幸福，幸福一輩子。
我開始失眠，並做了奇奇怪怪的夢，我夢見偉煊被擱置在一片荒島上，隻要浪濤襲來，他便命葬大海，他向我伸出手，我夠不到他，無論怎樣用力--
"偉煊！！不！！！"
安傑醒來，呆呆望著我，大聲說，即便你是過期的二奶，也是我安傑的女人！然後，摑了我一個耳光。
5
安傑變得很喜歡外出，變換著麵具。有幾次，在維多利亞商務中心樓下遇到他，他隻衝我笑，並目送身著職業裝的我走進大廳。
再見到偉煊時，他的臉色微微臘黃。他牽著妻的手，很闊綽地走在華僑商廈貴賓樓裏，他曾說他不愛她，正在離婚，可仍然十指相扣，我不相信這是在做秀。
偉煊的妻很粗糙，穿著鄂爾多斯，拎著ＬＶ包包，也遮掩不了她的媚俗。她與安傑對視，並做著我看不懂的手勢。那一瞬間，偉煊的眼睛幾乎沒有掃到我，佯裝陌路人，我聽到心碎的聲音。
天冷了，冷到骨頭裏。安傑依舊喜歡外出，行動近乎詭秘。那天，他說，維多利亞真好，隻可惜--
我說，維多利亞隻是我生存的地方，好與壞，與我們並無直接利害。
安傑生出一絲冷笑。
他出奇地對我好，做飯，洗衣，刷馬桶，然後戴著麵具在客廳的地毯上與我做愛。我好想守著安傑一輩子。
華燈初上時，安傑說，他想出去走走，可能要很久。
我說，如果覺得悶，就出去走走吧，我等你回來。
送走安傑，偉煊突然打電話給我，他說，婭楠，這一次，我又要遠行了。
我竟沒有猶豫，一路跌跌絆絆奔向他懷裏。
仍是那間禦用套房，鬱金香開滿露台。
他褪去我的衣衫，一寸一寸吻下去。第一次有滄桑裹著我的心房，偉煊很賣力，隻是不再充盈，我一直懸在半空裏。
我捧著他的臉，告訴他，煊，沒關係，真的沒關係。我其實是愛你的，別走，好嗎？
偉煊笑了，那笑很單純，第一次像個童稚的孩子。
偉煊真的走了，大步流星，消失在一個飄著雪花的夜裏。
聖誕節，維多利亞商務中心宣告破產，我瘋狂地尋找偉煊。
下午，我收到安傑來自香港的禮物，一份離婚協議書，還有，我與偉煊在禦用套房裏癡纏的照片。
安傑說：不要以為你做得天衣無縫，自從我如願以償住進東城美都時，我就知道，所得的一切與偉煊有關。不過，周婭楠，你欠我的，我已經撈回來了。
信封裏掉落一張照片，是安傑與偉煊的妻床上風情照，一個要複仇的女人和一個心有不甘的男人，也算天生一對。
是安傑與偉煊的妻轉移了維多利亞商務中心的財產，堂叔淒楚地告訴我這個消息，並交與我一套鑰匙，澳洲的，說，偉煊那裏為我置了一處房產，以此作為最後的禮物，並說，結局是偉煊早已預料的。
我丟了鑰匙，決定去找偉煊。他去了天堂，我也要去，牽起他的手，說我其實是在乎著他的，一直都是。
我要對安傑說，我不是"過期奶"，有一天，你會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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