軌?亦或早尋後路?”
在寶釵說這話之前,柳眉可從沒想到過,若將這枚金牌給了賈府竟也會有不妥。如今寶釵一說,她竟也覺得無法反駁,竟然有那麼幾分道理。
她不得不承認,寶釵有見事之能,也有機變之才,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判斷了朝局情勢與聖人的態度。
“……總之這枚金牌就如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寶釵下了斷語,“所以眉兒,你不要自作聰明,講出這等故事來博取旁人的同情。二爺的玉是他最要緊的東西,萬萬不可借與你。你若是真的著急,便去想別的辦法吧!”
聽了寶釵說這樣一番話出來,柳眉便知這金玉良緣錯在何處了。
或許寶釵深心裏確實是對寶玉有情的,可是她卻不懂寶玉。
寶玉能將這玉棄之如履,寶釵卻始終認為這才是他最要緊的東西。
這時候外頭已有人聲響動,內室外頭已經有人在輕輕地敲門問詢。
寶釵冷靜地看向寶玉:“想必是老太太太太來了。若是你想讓你的‘眉兒’能順利出府,現在就隨我一道出去見人。”
柳眉望著寶玉,寶玉也別過頭來,正對上她一雙乞求的雙眼。
“眉兒……願你平安出去,也願你一切順逐。”寶玉說畢,便別過頭,跟過來站到了寶釵身後。寶釵則給襲人使了個眼色,後者下意識地將寶玉的玉收好。
柳眉無奈,知道再不走她自己怕也難脫身,於是一閃身,先縮到了那麵西洋鏡的後頭,沿著道路,從寶玉臥室後門出去,退到了怡紅院的院子裏。
她卻沒有立刻就走。
剛才寶釵帶著寶玉出去的時候,一直默默無言地跟在寶釵身後的柳五兒,突然給柳眉使了一個眼色。
柳眉會意,悄悄地溜到她原本住著的屋子。這屋子,如今是柳五兒住著。柳眉故地重遊,隻獨自一個,守著一盞幽暗的孤燈等待著。
這一刻,幾乎是她到這個世界以來,最煎熬最痛苦的時光。
她一會兒想起五兒,懷疑起這五兒究竟是不是能托付的人,一會兒又想起世清,不知道他如今究竟情形如何了。她一會兒又懷疑起自己,不知自己是不是一早就選錯了路,一開始就應該持著禦賜的金牌直衝進榮府裏去,可又一想,像她這樣一個無權無勢的小丫頭,說出來的話又究竟有幾人能信,會不會一上來就直接被人打出去……
意識裏的雜音越來越響,柳眉忍不住十指相扣,暗自乞求:堅持,再堅持一會兒,一小會兒就好……
正當她越來越動搖的時候,隻聽門板上畢啄兩聲,一個身影從門外閃進,低低地喚了一聲:“眉兒!”
進來的人是柳五兒。
“姐——”
柳眉起身招呼,等到開了口,才發現自己連聲音都在抖,臉上也潮濕一片,爬滿了淚水。
柳五兒趕緊快步來到柳眉身邊,伸手將一塊帕子包著的玉石塞給了柳眉,“快去吧!路上小心點兒,這東西畢竟是要緊的!”
柳眉將那帕子解開,借著燈光看了看,果然見玉石上有“莫失莫忘,仙壽恒昌”八個字,正是她平時見慣了的那枚,寶玉時時都佩著的那枚玉石不假。
“姐……”
柳眉抬頭望著柳五兒,她實在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五兒知她的心思,低著頭道:“眉兒,我原本以為你未必還會在這裏等我……畢竟我以前做過不少對你不起的事。不過這玉,是寶玉答應借你的,我才會拿了來給你……”
柳眉一翻手腕,拉住五兒,壓低了聲音問:“有沒有人看見……我走了,他們會不會為難你?”
柳五兒搖頭,說:“沒事的,寶二爺已經先找了一塊差不多的玉塞在褥子下頭了。總能熬過這一兩天的。你救人要緊,快去吧!”
柳眉不再猶豫,一握五兒的手腕,“姐,保重。”
她在心裏鄭重謝了五兒,沒想到,竟然是這個五兒,當初應承過要還她一個人情的五兒,這回幫了她最大的忙。
柳眉仗著對大觀園的熟悉,飛快地來到了角門口。
秦顯家的早已不在這兒守著,大約是到別的什麼地界兒去賭錢吃酒去了。角門沒上鎖,隻是從裏麵閂著。這正合柳眉的心意。
她輕手輕腳地將門閂取下,放在地上,然後溜出門去。
在這裏,已經有忠順親王府的長史官接到她的指令,駕著車駕在榮寧後街的角落裏等候。
柳眉趕上車,飛快地趕回忠順親王府去。雖然一路上風馳電掣,可是柳眉還是怕得要命,覺得一顆心幾乎都要從胸中跳出來了。
回到王府,柳眉跳下車,徑直便去尋那一僧一道,將那枚寶玉拿出來,放在手心裏,上氣不接下氣地問:“幸不辱命,接下來……接下來要如何?”
那和尚見了寶玉,便接了過來,左看右看,接著便手持寶玉,喃喃念誦了幾句,將此物遞回給柳眉,道:“此物已靈,不可褻瀆,懸於臥室上檻……”
說著又指指臥室裏人事不省的世清,說:“將他安置在室中,除親身妻母之外,不可使陰人衝犯。三十三天之後,包管身安病退……哎呀,他好像沒有妻母,而你又是個女伢子,這該怎麼辦才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