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樸實可愛的夫婦。
剛穿過來的時候沒有多少感情,可是風風雨雨經曆了這許多事,如今柳眉早已將這二位當親生父母一樣看待。她與世清之事,總要向爹娘有個交待。
可是世清這人的身份,究竟會給柳父柳母帶來何等樣的驚嚇,這對爹娘又究竟能承受多少,柳眉心裏就沒數了。
她回頭,偷偷瞄了一眼世清,隻見那男人卻始終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
“柳眉,你願意先由我出麵,向你爹娘解釋麼?”
臨到了柳家小院的門口,世清當先踏上一步,轉過臉問柳眉。
柳眉當然沒問題,反正她也不知該如何向父母開口。
於是世清便上前去叫門,自報家門說是姓石,是忠順親王府的侍衛。
柳眉這時才留意到世清今日穿的常服。這身赭色常服袍子雖說也是用上造的料子裁的,可是上頭卻沒有印暗紋,甚至袖口多綴了一圈布料,卻是棉布織就的。乍一看雖沒什麼,可是仔細觀察,便生出一種觀感——這大約是家境尋常的年輕人,將最好的衣衫隆重地穿了出來,偏又格外愛惜,深怕磨壞了這樣好的衣料。
除了身上的外袍以外,世清甚至沒有戴冠,隻用一柄竹簪將頭發束了。隻不過世清的顏值擺在那裏,就算是這樣一副盡洗浮華的穿戴,自也難掩不凡氣度。也因為這個緣故,世清大多時候隻低斂了目光,望著自己的腳麵,偶爾瞥柳眉一眼。
柳父柳母一臉驚異,將這位“石”侍衛與柳眉前腳後腳地迎進家門。
世清向柳父柳母說明來意。柳眉心頭卻亂亂的,閃身便去廚下燒水烹茶待客,在外頭隻聽了個大概,聽世清依稀是在向柳父柳母提起,因忠順親王病愈之後出京公幹,所以點了柳眉隨行。但因柳眉不是府裏的奴婢,特來由他陪著,向柳父柳母打個招呼,請柳父柳母點個頭。
柳父柳母萬萬沒有想到過這樣的情形,互視一眼之後,由柳父顫巍巍地問起,若是柳眉隨行,這一去該會去多久。
世清隻說不定,少則數月,多則經年。
柳父柳母一聽,登時生出不舍之意,搓著手隻不願點頭,可偏又畏懼親王府的權勢,不好直直地將“拒絕”兩個字說出來。
豈料世清卻衝外頭望望,便立時有官媒登門,另有隨行將幾挑大紅綾布蓋著的聘金抬了進來,明晃晃地都堆在柳家的小院子裏。
那官媒登時將這王府的“石”侍衛說得天花亂墜、口沫橫飛。
柳眉躲在廚下偷偷地旁觀,隻見那官媒和挑夫竟然都是由那幾名長史官喬裝改扮的,便知他們不過是按指令行事,心裏不由得暗笑。
世清則耐著性子待那“官媒”囉嗦完,才鄭重向柳父柳母行了一禮,開口相求,隻說是他傾慕柳眉已久,眼下親王府眾人出發在即,若是柳家能應下這門親事,他與柳眉多個未婚夫婦的名分,路上也可以多加照應,因此才撿了這個時候冒昧上門,盼柳氏夫婦能夠點頭雲雲。
柳父與柳母互視一眼,兩張臉登時都掛了下來——兜了這麼大的圈子,竟然是來拱自家養了這麼多年的好白菜的。
於是柳父板著一張臉開始盤問世清。
柳母則閃身到廚下,看見正在廚下發愣的柳眉。
柳母心知肚明,便知自家閨女是千肯萬肯的了。可是她心中疑惑,壓低了聲音,拉著柳眉問:“眉兒,外頭那個,到底是誰?娘怎麼瞅著,與當年來府裏賞雪的那位親王殿下,長得一模一樣?哦,對了,隻有衣衫行頭不一樣……”
“若真是王府的侍衛什麼的,娘也認了,也不算是辱沒了你……可若是親王那個殿殿殿下……”柳母說著都磕巴了,心裏不敢再往下想——再往下想要嚇死人呐,那可絕不是攀高枝兒這麼簡單,就連賈府,看著光鮮,底子裏卻那般不堪,若是換了個親王府,更不知會怎樣。
“娘,您想多了。”柳眉轉過身來安慰母親,“我和他,身份上其實……也沒差的。我們家不已經脫籍了麼,說起來,我還比他要好點兒。”
大約因為還有個世情係統在中間攪和的緣故,自始至終,柳眉就不曾覺得世清頂著個親王的身份,便比她地位高出一截。這兩人在感情上始終是對等的,甚至有時候兩人相處起來,柳眉比世清更加強勢,更加堅定。
隻不過在世俗麵前,兩人都隻得給這一層關係小心翼翼地罩上一層偽裝,免得當真令柳父柳母受到了驚嚇。
柳眉安慰了柳母幾句,柳母自然明白了女兒的心意。隻不過這當娘的想了又想,最終還是咬了咬牙,轉了出來,對柳父咬了一陣耳朵。
柳父想了想,終於也下了決心,當下隻與官媒虛與委蛇幾句,請他們暫且到門外回避,自己則將世清單獨留下,閑聊了兩句。
正好好地說著,柳父突然一提氣,大聲對世清喝問道:“你絕不是忠順親王府的侍衛,你到底是個什麼身份?”
這話問得極其突然,令世清猝不及防。柳眉避在一旁,也遠遠地看見世清的麵孔恰到好處地一點一點漲紅起來。
“千萬別發火,千萬別發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