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不必這樣,不必去天柱山的。”
寶玉聽見她這麼說,隻當她在說孩子氣的話,便直起身,望著柳眉微笑:“不去天柱山,媧皇娘娘便沒有那麼快將天補起來。天下百姓難免多受幾日苦楚。”
柳眉便道:“也許……天是能自行補回來的。”
世清在旁,聽見柳眉說起這話,眼中立時精光大盛,想要開口說什麼,卻一時沒說出來,隻是張開了左臂,將柳眉往自己身邊一擁。
寶玉疑惑地看了看柳眉世清兩人,他本有宿慧,此時一見,慢慢地便明白過來。
“眉兒,”寶玉微笑地望著柳眉,柔聲道,“眉兒,當年你罵我罵得很對……”
柳眉發怔:我啥時候罵過你?
“你說過的,寶二爺那性子,幾時見他有真的有擔當過?事情臨頭,不過是一個‘躲’字而已。”寶玉眼看著柳眉在自己眼前窘了起來,一張小臉漲得飛紅。
當年柳眉在病得懨懨弱息的晴雯麵前痛罵寶玉,想要將晴雯罵醒,不料這話一直被寶玉牢牢記在心中,此時重述出來,令柳眉尷尬不已。
“所以,這一回,我再也不想躲了。該是自己去麵對的,終要去麵對。”
柳眉聽寶玉說得真摯,心裏感動,眼眶又開始微微發酸。
“我自知是個無用之人,難得得了個機會能有用一回,”寶玉望著柳眉,唇角的笑顯得越發舒心,“而且萬一派上用場了,這世上的人將來或許能記起,曾經有塊頑石,無材不堪大用的,曆經幾世幾劫之後,終於能派上用場……”
“寶二爺!”
寶玉正說得動情,忽然被一個清脆動人的女聲打斷。
柳眉一扭臉,見到來人竟是柳五兒。隻見她早已改換了一身適合走遠路的裝束,足上也穿著厚底的布鞋,裙下的長褲之外用棉繩綁著褲腿,身上背著一個褡褳,手中還提著一個包袱。
“二爺,時辰不早了,咱們走吧!”
柳五兒徑直上前,伸手去攙扶寶玉。
寶玉見這情形,也是頗為吃驚,訝然道:“五兒,你……”
柳五兒一提手中的包袱,說:“我還給二爺特地帶了您最喜歡的路菜。”
柳眉一驚,往前邁上了兩步,伸手拉住柳五兒,“五兒,你要陪寶二爺南下?你這般行事,你與爹娘商量過沒有?”
她自己是注定要離開的,爹娘膝下便隻剩五兒一個閨女,若是柳五兒與寶玉一道南下天柱山,萬一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將來爹娘老無可依,這究竟該怎麼辦。
柳五兒朝柳眉橫了一眼,瞅了瞅她已經換了的裝束發式,忍不住笑道:“眉兒,我早已聽爹娘說過了,倒是要恭喜你得償所願,得了佳婿。”
“不過,隻許你嫁如意郎君,便不許我按自己的心意行事麼?”說到後來,柳五兒壓低了聲音,“我的身契在我自己手上,這是我自己選的路,不是旁人左右的。將來爹娘若是問起,你就替我這樣轉告吧!”
柳眉趕緊去拉五兒的胳膊,“五兒,好些事你不知道……”
柳五兒也笑道:“原來我們真的是姐妹,有好些事,你也一樣不知道!”
正在這當兒,聖人遣來,“護送”寶玉的親衛已經在那邊催促起來。
柳五兒甩開了柳眉的手,三步兩步趕過去跟上寶玉,仰起臉,對寶玉說了幾句什麼。
柳眉依稀聽見她對寶玉說,“總還有我陪著你”。寶玉便也回頭,凝眸看了五兒幾眼,頗為動容,終於點了點頭,允了五兒陪在自己身側。五兒滿臉歡喜,伸手扶住寶玉的胳膊,仿佛終身有托,寶釵襲人等都比不過她。
柳眉頓時憶起她的夢境,心中刺痛,卻放慢了腳步,沒有再去阻攔五兒。
寶玉等上了車駕,由親衛們護送著,沿著向南而去的官道離去。
在京城南門外送行的賈府親友望著寶玉一行遠去,終於收了悲聲,散開各自歸家。
柳眉心中悵惘,亦不知該如何向柳父柳母解釋五兒之事,亦不知該如何向爹娘作別,一時心如一團亂麻,從中又摻雜著什麼別的情緒。
一直立在一旁,靜靜不語的世清,卻突然一扭柳眉的胳膊,道:“我們走,去送送寶玉他們。”
柳眉:這不已經送過了嗎?
她突然一凜,見這男人的神情嚴肅非常,趕緊點了點頭。
世清以親王之尊,在京城南門外下令調用馬匹,立時便有人牽了一匹神駿至極的,給他送了來。世清立即上馬,伸手一提,將柳眉帶上馬,擁在自己胸`前。
兩人一騎,在官道上疾行,不多久便趕上了寶玉所在的車隊。
南下天柱山的行程很是緊張,寶玉等人原該日夜兼程地趕路才是,可是如今這車隊竟也停下,攔在官道正中,不再前進。
柳眉心中無端端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確切地說,是恐懼。
她身上莫名地發起抖,從心底生出冷意來。
世清座下的駿馬也似乎遊移起來,放慢了速度。世清一提韁,打馬向前,兩人一騎,越過長長的車隊,來到寶玉所在的車駕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