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近我,踮起腳尖,在我耳邊輕聲說道:“我要給媽媽買一件聖誕禮物。”
“是嗎?”我有點驚訝。
“是的,先生,你知道聖誕節快到了,我想給媽媽買一台收音機作為聖誕禮物。”
我感到有點兒困惑。大凡過聖誕節都是父母或長輩給孩子們送禮物,我還從未聽說過這麼小的孩子給大人買禮物的,更不用說是靠自己的雙手去掙錢買了。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便低下頭,不安地挪著腳說:“爸爸兩年前去世了,媽媽的眼睛從那以後就再也看不見了。所以,我想如果平時能有音樂陪伴著她,也許她會快活一些的。”
猛地,我的心就像被人捏了一把似的酸痛。我被她的話深深震撼了。我蹲下來,握住她的肩頭,注視著她的雙眼。我看見她眼裏既有一種傷感,又有一種為某個希望而努力的興奮和喜悅。
“啊,真是個好主意。”為了掩飾聽到此話後的震驚和不安,我連忙假裝輕鬆地說:“嗯,太好了!真是件不錯的禮物。我相信當你媽媽在聖誕之夜得到它時,一定會非常非常高興的。”我有意識地強調了“非常”這兩個字。
我發現在她明亮的眼睛裏閃爍著一種希望和興奮。
聖誕節隻剩下三個星期了,我不禁有點兒擔心她的錢是否攢夠了。
“唔,請你告訴我,現在你已攢了多少錢了?”
“嗯……大約有35美元了。”她有點兒不安地說。
“太棒了,再加把勁兒!你知道好的開始就是成功的一半,對嗎?”
盡管我清楚地知道,她的錢離買一台收音機還差得很遠,但我卻不願打破她那美好的希望。
“對的,先生。我會盡力的。”聽到我的話,她高興地笑了。
我掏出錢包,抽出一張10美元的鈔票,遞給她:“你不用找了。”
“噢,不!先生,這太多了。我媽媽常對我講,不能毫無理由地接受別人的恩惠。”她使勁兒地搖著頭說。
我立刻意識到我傷害了她的自尊。於是連忙補救道:“請收下吧,你瞧,現在我們不是已成為好朋友了嗎?難道我不能為自己朋友的母親盡一份心意嗎?”
“嗯……”
不等她猶豫,我趕快把錢塞進她的手中:“好了,我的小天使。就這樣吧!我想你一定會為實現你的心願而感到高興的。”
“好吧。謝謝你,先生。你真是太好了!”也許是我的話起了作用,也許是她非常想實現她那美好的心願,她終於紅著臉說道。
接下來,我送她回家。在路上,她告訴了我一些關於她以及她家裏的情況。她是一個小學一年級的學生。除了她母親外,家中還有年已7旬的外婆和5歲的弟弟。她父親是一個礦工,在她5歲時死於一次事故。後來,她的母親因悲傷和憂鬱過度,雙眼瞎了,可為了養家糊口,還得到一家福利工廠工作。
她的家離車站不遠。那是黑人和一些沒錢的移民居住的地帶。到了她的家門口,她握了握我的手說:“先生,謝謝你送我回家。今晚認識你,我感到非常高興。”
“哈,我也有同感。從你身上,我又找到了希望和自信。”我摸摸她的頭繼續說道,“這,也許你還不太明白。今晚對於我來說是多麼重要。”
我又看著她的雙眼一字一句地說道:“請記住:今晚,是你給了我一件世界上最好的禮物。”
她似乎明白了我的話。我看見她使勁兒地點了點頭。
“下星期見,我親愛的小天使。”我彎下腰吻了吻她的額頭。
“下星期見,先生。”她朝我揮了揮她的小手。
今天,又是星期五。下班後,我比往常更早些趕往車站。我發覺心中那種急於見到那個女孩的心情竟如此強烈,因為我知道,正是那個女孩使我找到了已失去的自信和對生活的執著追求。盡管我還不得不為生活疲於奔命;盡管公司正麵臨危機,自己有被裁掉的可能,盡管我每周得鑽進那破舊、擁擠、散發著汙濁空氣的車箱;盡管生活中還有這樣或那樣的不如意。但每當我想起那個女孩,特別是她那雙充滿希望的雙眼時,所有這一切都變得算不了什麼了。是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隻要你不懈地努力,困難隻是暫時的。
生命
有一天,我身邊坐了一對老夫婦,帶了個年輕的小夥子,大概年輕人要遠行,老夫婦特別送一程。他們一路上不斷地叮囑,做母親的還一個勁兒地為兒子拉衣襟。
船一站站地停,旅客們上上下下。老夫婦不得不下船了,年輕人特別攙著二老上岸,又趕緊跳回船上。
船動了,老太太沿著碼頭追,一麵咕咕噥噥地說,一麵搖著手帕,一麵抓住自己的皮包;一下子抬頭看年輕人,一下子注意腳下碼頭上的繩子,一步一跳,好幾次,都差點兒摔倒。
最後,她不得不停在碼頭的邊緣,回身,抱住了老伴。
又有一天,我看見一對年輕夫妻牽著孩子,送兩位白發老人上船。
船嘟嘟嘟嘟地走了,年輕人不斷揮手,小孩子放聲大哭。漸漸地,手不揮了,做父親的抱起小孩兒。
這邊,老太太則哭著撲進了老先生的懷裏。老先生用手拍著老妻,麵無表情地看著消失的孩子。他的眼裏沒有淚,滿是堅毅,一個男人麵對生命的堅毅。
一位老同事,在孩子出國留學之前,對我說:“滑稽不滑稽?我女兒臨出國抱著我哭,叫我說服她,叫她不要出國。她要是能不走,還需要我說服嗎?她要是非走不可,我說又管什麼用?”他恨恨地,好像有一大堆諷刺,“她抱著我哭,哭完,一轉身,就去收拾行李了,剩下我在哭。”還有個朋友說得妙:“女兒小的時候,說她將來決不嫁人,要一輩子陪我。後來說嫁人之後,還要跟我住。再大一點兒,改口了,說嫁人之後,要住得離我近點兒。結婚之後,又改口說以後會常來看我。現在呢,說得好,叫我常常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