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很高興。他高興,是因為她高興。
可是,他的目光落在了標簽上,RMB698元。是698元,寫得很清楚,他半個月的薪水。剛大學畢業的他,工資剛剛夠花,還要節省出來寄給家裏的媽媽。況且,今天,他身上隻帶了五百塊錢,他以為一件衣服這麼多錢足夠了。他的衣服,從來沒超過二百。
他拿出錢包,不甘心地從裏翻到外。想從哪個縫隙再找到二百塊錢,她是那麼喜歡那件衣服啊!
不知什麼時候,她來到他身邊。他先是看到她可愛的紅鞋子,然後抬起頭看到她微笑著的臉。他拿著錢包的手也停在那裏,尷尬得一動不動。
好大一會兒,他憋紅了臉,才很小心地說出一句:“錢沒帶夠,對不起啊,上個月的錢隻剩這麼多了;等發了工資,我馬上來給你買好不好?”
那語氣,像極了做錯事的孩子。
她的心驀地痛了一下,狠狠地痛了一下。
有誰能像他那般給自己百分之百的愛呢?沒有錢,可以再賺,他還這麼年輕;但錯過了愛人,可是一輩子的遺憾啊!
就在那一瞬間,她發現了深藏在心底的對他的愛。她很堅決地挽起他的胳膊,一臉燦爛地往外走。邊走,邊對他說:“前麵,還有家店,一樣的款式,隻要二百多呢。”
其實,哪有那家小店,她隻是想找個借口讓他離開那個地方罷了。
原來,愛真的很簡單;有時,就藏在那瞬間心痛的感覺中。
高跟鞋
在我咿呀學語,搖晃著走路時,姥姥就曾斷言:“這孩子長不高。”借她老人家“吉言”,眼看著同齡人都高我一截,自己卻是無知無覺。
高中的第一節體育課上,老師吩咐男女生按大小個站一排,大個在前,我稍加衡量就站在了我班最高最漂亮的女生身後。老師走到我跟前說:“這位同學請你往後麵站。”我爽快地點點頭,站到了第三位。老師盯著我笑了,我善解人意地又後退了一位,老師仍舊笑著搖頭,一直把我搖到倒數第三位。眾目睽睽之下,我困窘難當,心裏卻暗自安慰:“哎,有誌不在身高。”
我真是一個對美麗遲鈍的人。二十多歲了,仍是媽媽買什麼穿什麼。在眾多女友矜持的關懷中,我終於明白了自己形象的落伍。22歲那年,我終於穿上了第一雙高跟鞋。鏡子前我左看右看,沾沾自喜。小我四歲的妹妹輕蔑地口吐二字“虛榮”,我挺挺胸接受了她的讚美。當我對美有了點兒概念後,我在個子方麵的虛榮一發不可收拾,偏執得連拖鞋都是厚厚底子的。
然而美是要付出代價的,記得那年去外地,下車後才知道要走3公裏的土路,我隻得穿著高跟鞋開始了異常艱難的行程,真是欲哭無淚。次日返回時,我買了一雙布鞋走路。清晨的陽光裏飄著淡淡的幽香,路邊的小野花睜著眼睛與我對視,舊路重走,感覺竟是如此不同。然而在等車的地方,我又換上了高跟鞋。虛榮就像是雪花膏,但凡是女人都會沾染些,而且終身也戒不掉。
多年前看過一部希臘影片。序幕是兩條修長的腿穿著一雙紅色的高跟鞋在大廳裏前行,咯噔,咯噔。劇名就叫《高跟鞋》,這無疑對我是很有吸引力的,也是我堅持看完全劇的原因。女主角愛娃在為父報仇的過程中拋棄了英俊的男友,愛上了富有的仇人喬爾古,圓了自己童年時所向往的高貴生活的夢想。我當時不明白的是,為什麼喬爾古明知她虛榮還娶她。畢竟是受了太多年的中國式的傳統教育,看不得外國女人赤裸裸的虛榮。中國女人如果說自己想嫁給有錢人,就是想要過好日子,我們準說這是一個壞女人,也沒哪個男人會娶她,因此中國女人虛榮心都是被掩飾的,都藏在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後麵,都是不能點破的。後來當我看到喬而古因遭人陷害一無所有時,愛娃拋棄所有,竭盡了女人全部的智慧與手段,勇敢地為獄中的丈夫洗清罪名時,我不得不為愛娃所做的一切感到興奮,我知道這才是精彩的女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心靈的選擇。我終於理解了愛娃理直氣壯的虛榮。女人就是為虛榮而生,但她們更為感情而活,這才是女人的本質,何必遮遮掩掩。
閑來無事與女友同往鞋店,我又選了一雙高跟鞋。女友說我不長記性,可我仍然堅持自己的選擇,哪怕需要我付出代價。女友說鞋子舒服合腳最重要,我又笑了。她的年齡比我大,比我經曆得多,所思所悟自然比我深刻,但是她把問題想得太務實了,我不喜歡。鞋,不僅僅是一種走路工具。女人有哪個不知道平底鞋舒服,可是又有幾個是不穿高跟鞋的?原因就是女人更需要美麗,更需要心靈上的東西。所以我覺得,在人生的道路上,無論走什麼樣的路,對於女人來說最重要的絕不在於是否選擇到舒服的鞋子,而在於她們是不是正朝著自己心靈的方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