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裏,行人與驛車爭道,南北往來川流不息,東坊與西街的商家店鋪門庭若市,人潮絡繹不絕數十日。
這樣的奇觀,看在當年初到洛陽城的耿毅眼裏,是很不可思議的事。
如今他十七歲了,連看兩年的花開、花謝與人來眾散,懵懂之間,也明白了許多人情世故。
也許就因為耿毅已懂事,今年花會仍如往昔一般,萬紫千紅如錦似緞,可是他心中卻升起前所未有的焦躁,讓他賞花的閑情逸致也大打折扣許多。
洛陽籍詩人劉賓客曾寫下「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這樣詠歎牡丹花會的名句,但是再怎麼有詩韻,一旦被王侯公子哥兒們競相爭奪,做為追求耶律檀心、討她歡喜的濫觴手段時,他也不得不對牡丹花會起反感。
因為打從牡丹花季一開始,寶寧寺便成了關中士大夫不約而同,急欲敬奉各品各色牡丹的彙聚之地。光是牡丹的名目就有數百種,諸如美人紅、出水洛神、第一嬌、倒暈檀心、葛巾紫、藍田玉……風花雪月般的名堂,多到令耿毅頭暈。
而那些送花入寶寺的名流可不是兼程來比風雅的,而是為了取悅「讚華先生」的義女──耶律檀心,希望在她心中留下好印象,繼而能夠脫穎而出,成為擁她入懷的夫婿。
十五歲的耶律檀心,人見人迷戀,大家都說她美得脫俗逸塵,紛紛地發表其最美之處的高論,有人說她美在勾人心魂的眼眉之間,也有人說,該在紅豔溫潤微啟的鼻唇之際,有人誇其頸項白若似雪,宛麗如鴻,又說她的身材婀娜,恰如多姿靈柳。
種種的蜚短流長,全都繞在她的形骸軀體上,眾人討論的結果是,人人有高見,卻莫衷一是,至於她的琴、棋、詩、畫與手紅,巧妙工整與否,卻無人關心在意。
這倒也罷了,棘手的是,有關她天香國色的街談巷語竟是愈傳愈誇張!到末了甚至傳得極為露骨,連挑逗性的聯想都進了耿毅的耳裏。
李嗣源有不少個紈褲子弟,其中一個的年歲與耿毅相當,曾打過追求耶律檀心的主意,卻因為品德太差連耶律倍的門檻都過不了。#思#兔#網#
大概心裏咽不下這種氣,竟在大庭廣眾之下,盤問耿毅,「我聽人說,你義妹生得一副風中玉露,更勝凝脂桃紅的美姿,我想若是能將洛陽第一嬌抱在懷裏憐惜一番,看看她那種「雪中顫梨」的銷魂模樣,不知多好?」
對方誌在羞辱人,他還能說什麼?
斥責對方聽來的話,都是誇張不實的閑言閑語嗎?那豈不是給對方機會,質疑自己看光義妹的身子了?
可是,若是一口全盤否定耶律檀心不如盛傳中的美麗,醜話一旦傳進她的耳裏,一定會讓她誤會他心眼小,擺明不願她嫁得好。
他百口莫辯的情況下,掉頭就想走。
怎知,小王子拿了石頭往他砸來。
他忍無可忍,拳頭一拎,回身便朝「小王子」的鼻頭掄了過去。
誰知王子不堪一擊,拳頭才落不到三下,就昏過去了。
這事鬧進了宮,李嗣源要耶律倍帶義子進宮,查一個水落石出。
坦白說,這並不是一個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時代,耶律倍知道、耿毅知道,全洛陽的老百姓都知道。
所以,眾人以為他們此行入宮,實在是凶多吉少。
邀天之幸,耶律倍父子是吉人天相,有宮女柳氏在李嗣源最寵愛又最明辨是非的花見羞夫人耳邊,將事發的情況描述得一清二楚。
李嗣源極愛這位夫人,對她可謂百依百順,既然她說錯不在耿毅身上,皇上也就從寬處置,隻要耿毅向兒子賠罪了事,便不與耶律倍父子追究計較了。
但是耶律檀心究竟該嫁給哪一個王子這一回事,也成了一個甩不掉的話題。
而雪上加霜的事是,李嗣源見到長大後的耿毅變得俊秀威武,很是欣賞,未經思考,便要把女兒許賜給他,招他做駙馬!盡管這個公主還不滿五歲大!
對耿毅來說,這無異是「天恩難受」了!他隻慶幸自己有一個戍守邊防的老父,短時間內,可充當應付皇上的擋箭牌。
耶律倍緊抓住這一個奧妙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