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我並不怕鬼。早些年閻王爺爺追求玄女阿姨的時候,我和素素趁機到地府去旅遊過。到現在我還深深地記得成千上萬的鬼魂被鎖在閻羅殿時的壯觀景象,他們爭先恐後地揮手厲呼,發出讓人毛骨悚然的慘叫。有時候惹惱了鬼卒,劈頭就是一刀,頓時魂飛魄散。與其說可怕,倒不如說可憐。
人詐屍是因為有鬼魂作祟,那麼神仙詐屍呢?根本沒有這種可能,神仙一旦身亡,那就是神形俱滅,怎麼可能出現詐屍的情況。唯一的理解就是,躺在地上一聲不吭的那個小子根本就是在假死。
我一直以為自己很了解哪吒,認為他就是個一天到晚高高在上,傲慢無禮,誰也不放在眼裏的神仙老爺,可是現在我發現自己很蠢。沒有幾把刷子,年紀輕輕的他能在天庭爬上這麼高的位子?表麵上正義耿直,清高自傲,背地裏什麼不要臉的詭計都使得出,比誰都無恥。雖然我不反對他現在將計就計的計謀,可還是忍不住想狠狠罵他一頓。
他還是繼續躺在地上裝死人,一動不動,以為我沒有發現。周圍仍然打得如火如荼,林子外圍的吸血鬼們這會兒也追了進來,和牧師們戰成一團。不過他們本事不濟,根本不是牧師們的對手,不消半會兒,就被殺得丟盔卸甲,狼狽而逃。我注意到,凱恩斯並不在其中。他應該不是那麼容易被伯納斯控製的人。
就這樣一直混戰了半個多小時,林子裏到處都流淌著鮮紅刺目的血液,緩緩滲入泥土中,很快消失無蹤。這片密林為什麼格外繁盛茂密,現在,我終於理解了。
受傷的牧師們躺在地上呻吟,他們眼中憤怒怨毒的神色讓我心生恐懼。那要多麼深刻的仇恨才能讓一個人的眼神變得如此瘋狂。而接下來他們的報複行動將如何瘋狂,我難以想象,伯納斯緩緩降下,立在中央,一臉茫然地看著遍地橫屍,好像所有的一切與他無關一樣的無辜。
都到了這時候了,還裝什麼清純。那奸人以為自己裝作不知道,這些人的帳就不會算到他頭上來是不是。好歹牧師還沒有絕種,一旦今天晚上的事情傳了出去,隻要伯納斯存在一天,他的日子就將在逃亡中渡過。
“喂,我們走。”裝屍體的某仙忽然說話,也不怕把我給嚇到。他的手輕輕一抬,馬上出現了一個圓形的門洞。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拽著我的手鑽了進去。
就在我的後腳剛剛離開地麵的一瞬間,一聲巨響忽然爆發,頓時地動山搖,震耳欲聾。我們所在的結界也在這聲巨響中搖搖晃晃,就像坐在行走在顛簸山區的汽車上,我一會兒被甩到這邊,一會兒被甩到那邊,最後,一個踉蹌栽在哪吒身上。他伸手緊緊抱住我,忽然賊笑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你在*。”
我沒有反駁,事實上,這個時候,我根本連話都說不出來。胃裏的酒液這會兒好像重新跑了出來,一股腦衝到嗓子眼兒,於是果斷地一張嘴,利落地全都吐了出來,正對著哪吒的胸口。
睡夢中,我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自己不要醒來,因為不敢想象哪吒是怎樣的暴跳如雷。在這種思維的作用下,我整整睡了三天三夜,才在哪吒的召喚咒語中睜開眼睛。任何妖精,甚至是神仙,也沒有辦法抵擋那種咒語的折磨的。
哪吒已經洗得幹幹淨淨,清清爽爽了,一雙幽深墨黑的眼睛盯著我,似笑非笑,看得我心裏發毛。仔細想想,我除了不聽他的話私自跑出門被抓和不小心在他身上畫了個小小地圖外,也沒做什麼壞事,憑什麼我就要這麼理虧,好像欠他什麼似的。我還沒有跟算他裝死嚇我的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