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
我猛地睜眼,在哪吒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大聲道:“我們回去,我們馬上回去好不好。”我承認我是被嚇壞了,在過去五百年的時間裏,從森林到城市,從凡間到天庭,我從來不曾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麵,更何況,死在場中的,還是我認識了許多年的朋友。
他擁著我,拍打著我的背,輕緩而有節奏,柔聲安慰道:“不怕,都過去了,你看看,我們不是已經回來了嗎?”
我恍然驚醒地抬起頭,才發現原來已經置身於上海的家。桔黃色的燈光柔柔地照在布藝家具上,散發著溫馨的氣息。床上是我熟悉的藍色印花套,一旁的床頭櫃上擺放著黃色的幹花。所有的一切都與我離去時一模一樣,就連麵前的哪吒,也是一頭利落短發,穿得半舊棉質T恤和我熟悉的家居長褲。
我還是有些不敢置信,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臉。哪吒眉頭一皺,“啊——”地一下叫出聲來,哭笑不得地瞧著我,罷了又搖搖頭,捧住我的臉,深深地吻下來。直吻得我暈天轉地人事不知,他這才放開手,惡作劇地盯著我發笑,道:“這回可是真的了。”
我腦子更加的糊塗,發了半天呆,終於從床上起身,拉著他的衣服問道:“他們怎麼樣了?”
這次的時空之旅讓我一頭霧水。在那個世界的兩個多月時間裏,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過些什麼,隻知道不停地倒黴,被雷劈,被雨淋,魂魄出竅寄身於一枚玉佩,隨後又俯身於一隻肥貓。被朋友出賣,被敵人傷害,能活著回到這裏是多麼的不容易。
但是我身上的這一切相比起娜娜,也就是胡司言來說,卻隻是微不足道的。雖然她曾經出賣過我,雖然她曾不止一次的害我陷入九死一生的境地,可是,我卻對她一點都恨不起來。隻要一想到她為了愛情而不顧一切,即使知道前方是荊棘重重,仍然不肯放棄時的堅持表情,我就又是惋惜又是佩服,更多的,還有痛心。她那樣勇敢的人,卻沒有幸福的結局,上天是多麼的不公平,
我說,“其實,不用這麼急著回來的。”胡司言如此寂寞地死去,不知道是否有人記得為她安排後事,不知道是否有人記得每年清明重陽給她上香祭拜。那個親手殺死她的劉豫,心中又是如此作想,是懊悔心痛,還是憤怒難耐?我不知道,甚至不敢去想。胡司言死得那麼悲慘,如果死後還要被冤枉被誤解,這也難怪她的魂魄要在人世間遊蕩,不肯重生。
我起床換了衣服,央求哪吒帶我去找娜娜。他稍稍有些為難,說我還需要好好休息。不過見我十分堅持,終於還是答應了。
去四平街的路上,哪吒向我一一述說了我昏迷後燕國的情況。胡司言死後,有人從她身上搜出了慶國秘密組織鏡花水月的信函,信中詳細地描述了如何混進成王府刺探消息,又如此趁此機會混入侍衛隊伍中行刺的過程。令人驚訝的是,信中竟偶然提到了鏡花水月與京城裏某位皇子的暗中交易。
經燕帝追查,與慶國勾結的皇子正是太子熱門人選之一的大皇子,其原因不外乎對燕帝重用成王的態度十分不滿,因而企圖勾結他國,刺殺成王。
我聽到這裏的時候簡直說不出話來。這分明就是胡司言的嫁禍之計,以燕帝和一眾朝臣的腦子,怎麼連這種幼稚可笑的謊話也會相信,未免也太戲劇性了。
哪吒卻在一旁冷笑,沉聲道:“不過是找個借口而已,至於這個借口是不是服眾,就沒有人管那麼多了。”
我的腦子裏忽然有一道寒光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忽然占據了整個頭腦,那個可怕的想法像一柄鋒利的長劍直直地插入我的心髒,讓我疼痛難忍,鮮血淋漓,呼吸漸漸困難,幾欲窒息。
手腳冰涼似鐵,連血液都快要凝固,每走一步,都好像腳踏在刀鋒之上。哪吒緊緊握住我的手,墨黑的眼中露出緊張惶恐的神色,揉著我的臉頰,一邊輕輕呼氣,一邊擔心問道:“怎麼了,夭夭?怎麼忽然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