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好久不見囉!你長大了呢,小朋友……
那名陌生的男子曾經這麼說道。
至於企鵝則是這麼說的。
——小子,又見到你了呢,我認不出來囉。
——是嗎?小子。這也是沒辦法的。
企鵝就像是在憐憫著我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無論是誰,都講得好像知道什麼事情一樣。以這種狀況看來,簡直就像是我真的喪失記憶一樣吧?
然而他們都沒有繼續多說什麼。我搞不懂這一點。
一般來說,要是知道我喪失記憶的話,應該都會試著讓我回想起來吧?就像是那個囂張的戴眼鏡小丫頭。
不然的話……那些家夥是什麼身分?
曾經認識那些家夥的我,又是什麼樣的身分?
◆
在這場夢中,貴瀨遇見了一名少女。
眼鏡後方的烏溜溜眼睛,總是充滿著好奇心閃閃發亮。然而她是個不服輸,個性有些高傲的女孩。而且有時候,這個女孩會像是融雪之後剛綻放的花一樣,展露出天真稚嫩的笑容。
這名女孩很早就失去母親,而且如今,她在一個禮拜之前失去父親,因此她在哭泣。
整整一個禮拜,一直哭泣。
所以,青年畫了一張圖——這名少女的肖像畫。
「好啦,看看這個,回想起你曾經露出笑容的時光吧。你在笑的時候是最可愛的。」
畫中的少女展露著笑容,而少女啜泣著微微點頭,將這幅畫抱在懷裏,然後抬起有些害怕的眼神。
「我……已經沒有爸爸跟媽媽了……都已經變成這樣了,老師您又要去哪袓?」
「……出任務。你不用擔心。」
她是個思緒敏捷的女孩。擁有洞察力,也擅於看穿事物。即使青年努力故作鎮靜,少女還是搖頭搖到頭發變得淩亂。
「騙人!沙穗也有一起去對吧?甚至還有宮內廳的人!這是光靠老師一個人無法完成的危險任務啊!」
「我會回來。在我回來之前,你要像至今一樣能夠常保笑容。」
「不要……」
「聽清楚了,真琴。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要守護和平,讓你還有你的朋友能夠常保笑容,這就是關東機關存在的意義。所以,為了看見你的笑容,我會回來的。」
凝視著青年轉過身去的背影,少女將懷裏的那幅圖抱得更緊了。
「絕對喔!說好絕對了!絕對要……」
「啊啊,我一定會回來。」
◆
不,不對。這不是我。
貴瀨像是要說給自己聽一樣否定著。然而少女正在哭泣。
——老師,您為什麼沒有回來呢?不是約好,一定會回來嗎?
不對,那個人並不是我!我是……
我是……
2
這裏是手術室的深處,真琴正位於博士的辦公室。翔希與鈴蘭被留在餐廳那邊,現在應該正在和沙穗一起做晚飯。
「嘻嘻。是嗎?原來如此呢……」
聽完真琴所說的事情之後,博士發出像是要戲弄別人的笑聲。他坐在桌子的另一邊,筆不斷地在紙上遊走。即使是這種變態博士——不對,他果然還是醫生吧?似乎還是會幫患者撰寫病曆表。
「我說你啊,在跟別人講話的時候要看著對方啦~~」
另一方麵,胸部被包了好幾圈繃帶的貴瀨正躺在病床上。雖然處理傷勢的時間隻有幾十分鍾有些奇怪,不過光是這樣就能夠讓貴瀨安靜熟睡,或許這個博士其實是很厲害的。
不過,前提是這個房間裏頭,不能到處放著電鑽或是很像光線槍的破銅爛鐵才行。
「從結論來說的話,嘻嘻,正如你所說的。」
「沒錯吧?那麼,他果然是在與指定一號戰鬥的時候喪失記憶。」
「嘻嘻,這部分就有點不一樣了。」
博士停筆說道:
「伊織他啊……這個家夥,是個很可憐的家夥。因為他跟魅子大人訂立了契約。」
「可憐?契約?」
「嘻嘻,嘻。並非屠神家係主流的伊織家,要負責讓附在身上的澱滓靜靜沉澱。不過,魅子大人實在是沒辦法安靜沉澱呢。為了尋找可能會恢複成昔日自己的魅子大人,伊織加入了關東機關。然後他執行最後的任務時,看見了澱滓所在的世界。聽、聽得懂嗎?就是外側的世界。」
不知何時,博士的臉色變得像是死人一樣慘白,語氣開始變得激動。
「那是個對你們來說遙不可及的世界!伊織看見了那個世界啊!原、原本,他是個很善良的家夥呢。」
「這種事情我知道的。」
真琴有些不耐煩地撥了撥頭發。
「他他他他的內心承受不住啊!嘻嘻!不過他應該記得一些事情吧?他常常這麼說喔,說什麼自己逃走了,自己做錯事之類的。所以,雖然這隻是我個人的意見……」
博士再度開始在病曆表上寫著東西。他壓低音量,就像是暗示希望真琴能夠忘記這件事
情。
「就讓他靜靜維持現狀吧!他是個很可憐的家夥……」
「那名叫做魅子的魔人,真的這麼危險嗎?好像被叫做億千萬之眷屬……」
「你也一樣,在變得沒辦法回去之前,還是趕快回去吧。因為伊織就是因為這樣才變得回不去呢……嘻嘻嘻!」
博士似乎是不想再說了。
真琴拖著有些鬱悶的心情動起雙腳。
絕望?失望?
雖然如此自問,但是位於真琴心中的,並不是這種利己的心態,因為她看過了地下九樓的狀況。隻說了一句話就能讓那些魔物消失的魔人,是貴瀨當初非得要應付的對象。沒錯,就因為他是伊織家的當家。
結果,他因為過於恐懼而喪失了記憶。對於隻能夠依賴他人的自己來說,到底能夠對誰追究責任,又要怎麼追究責任呢?
如今,真琴失去了最可靠的存在。接下來該怎麼辦?對方甚至得到了那位魅子。麵對這樣過於龐大的力量,無法揮劍或使用魔法,甚至連槍都沒用過的自己,又該怎麼做?
真琴知道的事情隻有一件。
即使再怎麼哭泣,父親、母親以及E0都不會回來。即使再怎麼否定,也無法顛覆現狀。
「就算再怎麼逃避,也逃避不了的……」
真琴以內心看著應該前往的場所,並且輕聲說著。
◆
走出博士的辦公室之後,真琴在手術室看見了鈴蘭與翔希。鈴蘭一看到她的身影,就慌張地揮了揮手。
「那、那那,那個,我們隻是過來通知晚飯做好了!」
「聽到了?」
「是的……」
鈴蘭不知道誤會了什麼,就這麼害怕地向後退。翔希則和她不一樣,充滿自信地向前踏出一步。
「我說真琴,這裏有勇者與魔王候補的最強組合耶!難道你的意思是光靠我們的力量還不夠嗎?」
完全不夠。
不過人家都好意這麼說了,所以真琴還是把這句話藏在心裏。
「是嗎?你們兩位願意幫忙嗎?」
「是的!那當然!我去找沙穗過來!」
「不用了……不用鈴蘭幫忙。」
發出「咦?」的一聲感到疑問的鈴蘭在原地踏步。
「對你的立場有點自覺吧。你是魔王候補,可是你的力量,卻隻覺醒了那麼一丁點而已,不是嗎?」
「說得也是呢。真琴說的也有道理,太危險了。」
「那、那真琴學姊還不是一樣!」
「就算我被抓了,頂多也隻是死掉讓事情告一段落而已。不過以你的狀況,就會被他們利用。你知道其中的差異嗎?」
大概是回想起一個月之前發生的事件吧,鈴蘭恍然大悟之後就不說話了。她將會是個累贅,因為這就等於是一個沒有自衛手段的炸彈獨自走來走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