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了,天就熱了。其實皇宮暑氣還是不甚的,木質的建築,每一所宮殿十分高大,至少李治辦公休息的宮殿,都十分高大。有很好的隔熱效果。
可熱浪還是騰騰地從門口撲了進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即使不運動,身上也有許多汗,粘粘地,又熱又讓人難受。
兩個小宮女提著用竹片做的大芭蕉扇,替李治扇著。
漸漸地,李治倦縮在床上,睡著了。
本來身體不大好,連年的災情,又讓他心力疲憊,人生生地就瘦了一大圈。看上去就象一隻特大的佝僂病蝦。
武則天憐惜地看了李治一眼,丈夫是好丈夫,也是一個好皇帝,可是老天似乎不大長眼睛,對太監輕聲說道:“讓陛下好好休息一下,不論發生了任何事,不得打擾陛下。”
“喏。”
武則天帶著李首成走了出來。
李治心情不好受,她更不好受。其實說起來很古怪,自從那一年跟隨丈夫封禪後,年色開始變得不好。幾乎每年都有災情。這讓她心裏麵很堵,不管逾不逾製度,這些年,自己為了唐朝,可確確實實做了很多的事,即使她佩服的長孫皇後在世,也未必有自己做得多。
旱情得不到緩解,終於有少數大臣忍不住,郝處俊等人,多次上書,要舉行大雩祭。又用很隱晦的話語說,這樣的災年,史上罕見,本來祈禱都來不及,可現在朝廷打算舉辦大雩祭的,為什麼又要停下?上天能不發怒嗎?
大雩祭事小,這是在逼宮啊,一旦求不來雨,所有矛盾都潛發出來,到時候必然拿自己做文章。其心可誅啊,可是這些人又說得如此巧妙,讓人無可奈何。
“太子現在何處了?”武則天扭頭向李首成問道。
旱情越嚴重,武則天越忙碌,每天各地的求急奏折,從關內到河東道、河南道部分地區,就象雪花片一樣,向洛陽飛來。討要糧食、物資。李治身體不大好兒,於是大部分奏折,都是武則天在批閱。連兒子的情況,都忘記了詢問。
最煩惱不僅於此,為了朝廷這樣在拚搏,可是一班大臣,時時刻刻地,都在惦念著她。
“稟皇後,太子離開少林寺,去了廣成澤。”
“太子在少林寺齋戒了很久,一群侍衛倒得熬得很苦,但又不好在少林寺開戒。去廣成澤,倒是一個好地方。唉,他就是一個軟主,喜歡一些小慈小悲,連侍衛的心情都要想一想。”
“是,太子殿下很仁愛的。”李首成小心地答道。其實在心中誹謗,皇上這一大家子,越來越看不懂。太子先是對母親極為不恭,然而突然來了一個大轉變。於是皇後先是發怒,後來態度又是一變。皇上呢,先是對兒子很喜歡,現在呢,多少有些不悅。敢情這比六月的天,變臉來得還快。
但太子為什麼從少林寺,又跑到了廣成澤,武則天沒有說。李首成也不會不識趣地問。
武則天又說道:“那個竹紙快要到時候了?”
“是,不過皇後放心,奴婢已經吩咐了將作匠官員派出大批工匠協助。其實都在風聞竹紙會十分便宜,西京官員也十分關注。”
“你說太子的竹紙會不會成功?”
“奴婢也不知。”其實心中也在替太子擔心。實際上如終南山刺殺案發生後,長安所有官員想法一樣,原太子性格溫和,得罪過的人真不多。幾乎沒有人對他反感,所以一下子認定是刺客必是賀蘭敏之所做。連武則天都不例外,什麼證據不需要,就是你指使的。
但這個性格,並不好。狄仁傑與李威交談時,也曾隱晦說過此事,一味軟弱了,意味著扶不起來。扶不起來了,怎麼能幫助你?所以原太子上書兩位公主的事,再加上壯闊的詩餘,對將士的理解,讓劉仁軌產生好感。如果少了一樣,劉仁軌都不會小媚眼直拋的。
雖然身為武則天的親信,李首成對太子也恨不起來。
武則天這一問,心中又有些嘀咕。
皇後的心情,他是理解的,局麵困窘,實際上為朝廷真的做了許多事,對百姓也不算很壞,可做了,皇上有些不大放心,臣子反對,老百姓卻在誹謗。心情很惡劣。
就是如此,旱情逼得皇後,有可能連皇後的地位都有些難保。所以病重了,亂投醫。想用竹紙來做大義。
大義啊!
不但竹子真的做出紙,還要真便宜,便宜到讓天下大部分人能用得起的地步,不僅如此,質量可以次一點,不要求與益州麻相比了,可最少得能書寫。這幾條加起來,大義才能賺到。
可是紙張問世以來,那種紙做到的?多少能人奇士,在對紙張改良,紙還是那麼地貴。
然而經皇後一宣揚,此事幾乎傳揚天下,如果不成功,太子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