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慈恩寺法會,李威沒有看到過,隻是聽說盛況空前。不但長安城中,連附近許多州縣,都有善男女們,前去聽講。那一天長安幾乎出動了所有衙役,甚至士兵維護秩序。
至於讓人偷了多少錢包,或者仕女們讓人暗中揩了多少油,沒有辦法處理了。
白馬寺這次法會,規模隻大不小。白馬寺山門前若大的廣場盡是人,擠不下了,於是往山道上,山林裏擠。但法台前麵座位卻是固定好的,偉大的皇帝陛下與皇後聖上,還有太子,坐在正中。其他的就是官員勳貴。接下來有意地將商人按排到前麵,一會兒還要指望他們“大放血”。
其實李威很無語的,坐在前麵還能聽聽,後麵的根本聽不到,再後麵估計連人都看不清楚。但看看這些人,眼中一個個狂熱之極,就仿若台上不是大和尚,而是一個個羅漢菩薩降世。
歎一口氣,聽著,聽了一個上午,有幾次差一點想睡覺。終於上午的法會結束了,他們是特權人物,接到裏麵齋房休息。
齋房裏除了他們外,還有官員以及家屬,以及商人。都這麼尊重你了,還不乖乖掏腰包。
大多數人,李威不認識,不過在人群中看到狄仁傑正在與閻立本說話,除了他自己,還將他兩名義女帶了過來。老狄這次想通了?確實幾乎將狄蕙與狄好關禁閉了,皇宮中打入冷宮的妃子,恐怕也比兩個少女現在自由。正好是法會,於是將她們帶出來散散心。不過看到到處人頭攢動,狄仁傑又害怕了,說道:“蕙兒,好兒,隻呆在為父身邊,不可離開。”
兩個少女隻是笑,狄仁傑看得緊,她們也不大習慣。可自己以前的身份,進入皇宮,得到太子的寵幸,何等的艱難,義父這樣做,也是為自己二人好。倒沒有什麼怨言。
李威走了過去。
狄好佩服萬分地說道:“殿下,奴妾身聽到你與那些大師的對答,妾身很佩服。”
“殿下,臣正在你說這件事。佛教使人向善,倒也不惡。可是佛教終是西方教派,儒家才是治國正理,殿下不可迷戀。”狄仁傑正色說道。
閻立本臉色立即變得端莊起來。
他一生遇人無數,唯獨這個狄仁傑最讓他欣賞。作為太子的幕僚,不但為太子謀策,教導太子同樣很重要。看到沒有,就憑這一句進諫,就勝過了崇文館眾多的大儒。
李威搖了搖頭,低聲說道:“狄卿,盡請放心。對鬼神一道,孤不反對人信,特別是一些正派宗教,總歸是教人向善的。但自己不甚信之。孤插言,是孤聽聞禪宗某些教義,想到了一句,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還是山。於是編排了一下。”
“何謂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還是山?”現在還沒有出來,狄仁傑好奇地問了一句。
“這是一種境界,看到山了,那就是山嘛,也不去想,然後去想了,山上有石頭,有泥土,有樹,有花草,有的山高,有的山低,這個山在心中不大象山了。最後慢慢了解它的本質,知道山的真義,山又成了山。不過與第一種看山是山不同了。禪宗分為頓悟與漸悟,頓悟就是剛才神秀法師所說盧行者,但一般禪宗弟子沒有這個悟性,所以要漸悟。無論是頓悟或是漸悟,不可能一下子悟出來的,所以一開始進入佛門,是空還是空,最後半知不解,空就不是空。然後呢,悟出來了,空還是空。”
繞來繞去的,可禪宗確實是這麼玩的。
聽他說得古怪,大家一起失笑。
“其實說到底,真空了,大家一起不勞而獲,最後怎麼辦?莊稼必須耕耘才能有收獲,讀書人必須苦讀才能有才學,朝廷上到陛下,下到官員需勤奮治理,國家才能五穀豐登,政通人和。所以千百年來,儒家的奮發有為,才為天地間的正理。”
儒家也未必全是對的,但這些官員都是儒者出身,不得不這樣說了。但治國,儒家肯定比道佛兩家,稍稍好些。
“再說,孤聽的不多,可也聽說了,一些懶散的漢子,為了逃避國家的稅務,寄身於寺觀,以求不勞而獲。僧侶道眾越來越多,又占去大量良田,這些都不是計在國家稅務之內。於是普通的百姓負擔越是沉重,卻是不妙。”
“正是啊,”狄仁傑歎了一口氣。前些時間在少林寺時,還與太子說過類似的問題。寺觀的興起,又使國家增加了一筆沉重的負擔。
狄蕙不解地問:“既然如此,殿下為何要如此說。”
“父皇母後既然難得出行,聽法會,又是喜歡,孤博他們一笑。這是盡人子孝道。”好聽的解釋,也就是拍馬屁,緩解僵持的關係。
太子過來與狄仁傑說話,閻立本告辭。
看著他離去,狄好吐了吐舌頭,道:“父親大人,孩兒好害怕。”
“為何?”
“以前閻相公聽聞孩兒畫技,曾有一麵之交。父親大人,不如實話實說了吧。孩兒心中擔心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