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虎落平陽(1 / 2)

一大清早,當東邊的日神還在與月神交織纏mian,極其勉強的露出點毫光,畢虎就已頂著兩個黑眼圈,卻格外精神的來到茶鋪掌櫃的臥房門口。

畢虎知道茶鋪掌櫃雖已年過半百,但一直不曾有妻室且身子骨硬朗。所以盡管此時天才微亮,但定已起床洗漱完畢,靜坐在那張他坐了十幾年的老木椅上,飲茶靜思。

畢虎習慣性的側身門前,微躬上身,低首,右手舉至胸口,輕而慢的敲了三聲後垂手,一動不動的保持著這個恭敬謙卑的動作。

屋內沒有響聲,但畢虎知曉掌櫃一定可以聽見。良久,屋內才傳來一聲蒼老又略顯尖銳的聲音。

“進來,把門帶上。”

畢虎聞言後撤一步,恭恭敬敬的拜了一拜,方輕手輕腳的推開了木門。進了屋後,畢虎依舊躬身低首,不敢表露出絲毫的不敬。

屋內一片昏暗,隻有借著東邊窗戶的一絲晨光,依稀可見一人影端坐在離窗二步遠的北牆。雖然畢虎看不清,也看不到那人影臉部,但還是本能的把原本已經躬的夠低的身子再彎下一分。

畢虎躡手躡腳徑直走到人影前二步的處,就停了下來,不語。他感覺到黑暗中的人影仿佛在細細打量他。

“是想出去走走吧?”聲音平靜。

“是。”畢虎對掌櫃的一語言中心事沒有絲毫驚訝,在他的記憶中,掌櫃永遠是那麼神秘而可怕。

房間又一下子回到了最初的安靜,壓抑的安靜。

“小虎子,你在這茶鋪待了有幾個年頭了?”人影語氣平淡,像是在詢問,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回掌櫃,小的在茶鋪已待了十二個年頭。”畢虎的語氣也極平淡,雖是在回答掌櫃,但卻顯得漫不經心,與他小心翼翼恭敬的姿態格格不入。

人影又一陣沉默,良久,方才歎道:“眨眼間,便已過了十二個春秋了啊。”

“小虎子。”人影站了起來,側對畢虎,望著窗外,借著朦朧的晨光,依稀可見人影身長七尺,頭發半白,雖看不清眉目,但畢虎還是在輕微的抬眼間,撇見這位神秘掌櫃的半張側臉,蒼老卻鮮有皺紋。

“你意已決,灑家也不再挽留,但這次遠行,你需答應灑家三件事。”言畢,人影猛然側身,如鷹隼般尖銳的眼神緊盯著一副奴才樣的畢虎。畢虎隻覺自己背脊一乍,頓時滿頭大汗,卻不敢動一絲一毫。

屋內再次安靜下來,窗外射進來的晨光愈顯明亮。畢虎閉上雙眼,深深吸了口氣,平複內心的不安與煩躁。再次睜眼時,又變回了那個恭敬順服的夥計。

“靜候掌櫃的吩咐。”語氣依然漫不經心。

“十三年前冬天,天降大雪。灑家路經平陽城,那時的平陽城正鬧饑荒。灑家本欲辦完事就離去,但恰巧在出城門時瞧見一乞丐,七八歲的模樣,卻長的像個十多歲的小崽子,格外壯實。小崽子周圍圍著十數個小乞丐,也都十多歲的樣子。”

“灑家不知道這幫小畜生因何爭執,但料想恐怕也是為了那一口飯吃吧。”掌櫃頓了下,接著說:“那個壯實的小崽子麵對十數個小畜生的辱罵,竟一聲不吭。大約半柱香後,那些小畜生罵的不耐煩了,小崽子突然暴起,一腳踹翻了在他前麵罵的最凶的小畜生,接著也不管對方人多勢眾,撲進人堆裏,拳來腳往。轉瞬間,又放倒了三四個小畜生。”

“不過,就算這小崽子夠壯實,也雙拳難敵四手,盞茶的功夫就已被其他幾個小畜生打翻在地。一眾小畜生圍成圈,上去就是一陣拳腳相加。那小崽子被打得嘴角流血,卻又一次一聲不吭。正當那幫小畜生圍打的正凶時,豈料瞬間,那小崽子雙手一抓,抱緊一條踢他最狠的大腿,一口咬下去,狠狠的撕下一大塊血肉。接著就著咬進嘴裏的衣物破布,咀嚼起了這血淋淋的人肉來,三兩下便咽下肚。”

掌櫃閉上眼,聲音抑揚頓挫,仿佛回到了十三年前的那個冬天。“那可是個麵目頗為清秀的小畜生。在那個滿城饑荒的平陽,怔怔地看著自己一條流淌滿血的腿和那頭吃著人肉“幼虎”,竟是傻在那裏,不敢輕動。哈哈!”

掌櫃微動身軀,側靠在窗沿上,依舊盯著畢虎,不過眼神已沒了最初的淩厲。接著又緩緩的敘述起來:“那幫小畜生可是被小崽子的狠勁和凶性給嚇跑了,不過小崽子畢竟受了那麼多下拳腳,傷得不輕。在這大雪漫天,冰冷刺骨又毫無糧食的平陽城,若無意外,恐怕熬不過幾日就要橫屍街頭了吧。恰那時,灑家正缺一手腳麻利,能幹重活的打下手。看那崽子順眼,於是救他一命,收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