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以前就在蘇淨丞那個圈子裏玩的人看到現在的他,一定會覺得自己看花了眼。

他像是一夜之間從青年過早的進入了中年,雖然五官未變,華發依舊,但氣質上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他的臉上不再寫滿了誌得意滿的驕縱和倜儻,而是變成了內斂與沉穩。

他坐在那裏,像是一汪無波的古井,深沉而靜默。

Lin覺得喉頭發緊,卻又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

異國他鄉,現在蘇淨丞身邊明明隻有他一個人。

而他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又或者說,他根本不敢說出來。

“剛剛,”Lin咳了兩聲,“剛剛蘇老先生打電話給我,他說他馬上坐私人飛機過來,明天就能到。”

蘇淨丞沒有說話,隻是漫無目的的轉了轉視線,又幾乎縹緲的將視線收了回去。

“他讓您不用擔心……他會聯係國內外最著名的腦科和眼科專家進行會診……”

明明蘇淨丞的麵上什麼多餘的表情都沒有,甚至連一絲多餘的悲傷都無,Lin卻覺得自己難受極了。

他眼睜睜的看著蘇淨丞從高高在上的蘇氏總裁的神壇一步步跌下來,再跌下來。

從風流倜儻的鑽石公子哥變成了現在躺在病床上這幅蒼白極了的模樣。

——隻是為了沈灼。

他哽著喉嚨,將沒說完的那半句話補了上去:“蘇老先生說,無論什麼代價,一定會治好您的眼睛的,您不要難過……”

“哈……”

這句話一出,病床上話少的可憐的蘇淨丞竟然有了反應,他低低的笑了一聲,隨即用茫然的視線掃了一圈,像是想看看Lin到底在哪兒以補上後麵的話。

不過最終他也沒有看到,隻能空茫的對準了一片空氣。

“Lin,這是我欠他的。”

蘇淨丞幹澀的嘴唇張了張,由於剛剛清醒,他甚至還不能很快的說話,但他的聲音卻非常堅決,“隻有我還清了他,他才會願意繼續和我糾纏下去。”

蘇淨丞骨折的左臂和左手被固定住,上麵皆是輸液的針眼,還有幾根不能取下的輸液管也被固定在左側。

他將瘦的連骨頭的痕跡都暴露出來的右手緩緩從棉被中取了出來,活動了一下,又體力不支的掉回了床上。

“我現在還有一隻手能抱他,能吻他,我的大腦還能想他……”

蘇淨丞像是在說給Lin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他的聲音小得斷斷續續,卻不曾停下來,“Lin,我愛他。”

“我用很長的時間才弄明白了——我愛他。”

蘇淨丞泛著病氣得薄唇張張又合合,他無神的視線空寂的看著麵前的空氣,像是無奈又悲哀的笑了一下,“就算他不愛我了,我也不會,不能……放開他的。”

Lin向後退了一步,好半天都沒能說出話來。

直到過了好幾秒他才哽了哽嗓子,卻不知能說什麼:“老板……”

“如果明天爺爺過來,讓他立刻安排我轉院回國。”

蘇淨丞將眼睛閉上,略有倦意的靠回了床頭,“我現在的情況蘇氏必定會亂,如果明天爺爺搞不定,就把我之前訂好的方案拿出來。”

“您是說……”

“對。”蘇淨丞的樣子像是已經快要睡著了,但說話卻依舊沒有遲疑,“沈灼車禍的調查結果不是出來了嗎?先把蘇格推出去。”

“好的。我知道了。”Lin畢竟是非常專業的助理,將蘇淨丞的話很快記了下來。

他猶豫的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那個人,掙紮了片刻,還是開了口:“老板,剛剛沈總更新了一條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