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的西夏話學得很快,又有白玉堂和幾個西夏探子在,她隻要假裝傷勢未愈,做出不與霍天鵬爭奪軍中話語權的姿態來,霍天鵬壓根就不會顧忌她。
霍天鵬就算再精明,一個不會與他爭權奪利,安心當個工具的妹妹總能讓他多少放心一些。梅娘留在西夏營地的時候,霍天鵬防的不是她帶來的消息是假的,而是防她會不會影響自己說一不二的地位。
霍天鵬的多疑多智,不僅表現在對大宋的野心勃勃上,同時對身邊人也不乏猜疑之心。
白玉堂覺得,好似麵前的這個敵人,正麵穿著一層厚厚的鎧甲,刀槍不入,可背麵卻像是什麼都沒穿,一刀就能捅死一樣簡單。
任何人都是有弱點的,顯然霍天鵬也不例外。
權力的鬥爭能拖垮一支軍隊,不隻在大宋的武官當中管用,在西夏軍中看來也管用。
於是乎,白玉堂讓梅娘假扮的“霍天雁”表麵服從霍天鵬,背地裏卻挑動其他不服霍天鵬的西夏軍首領。霍天雁是近年來狼主身邊的得用之人,她隻要稍微“假傳聖旨”,挑撥那幾個首領與霍天鵬對著幹,不用等到和大宋的兵士開戰,他們自己就能亂起來。
而這頭假的布防圖成功讓西夏人咬上魚鉤,那邊將軍府裏閑得快發黴的狄青也不甘示弱。他根據西北傳回來的消息在沙盤上推演戰線,隨後寫成密信讓人帶回西北,即使身在京中,也能掌握大局。
如此雙管齊下,默契配合,狄青這裏的案子還沒審理出個子醜寅卯來,西北那邊就先迎來了一場大捷。
西夏人引以為傲的騎兵主動進攻蕭關,然而,他們非但沒能拿下蕭關,反而還折損了一大半的勇士和戰馬。
前方是大宋的鐵蹄與層層陷阱,後方自己人卻亂了,幾個首領都想奪得指揮權,最後他們遵照“狼主”的旨意,聯手把霍天鵬幹掉了。
白玉堂也有所成長。自衝霄樓丟了匣子,到大理國所見所聞,他將霍天鵬視為敵手,卻不再追求以武力取勝。因為他的武功本就比霍天鵬更高,之所以輸給對方,輸的還是心性與謀算。
從白玉堂說出“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時候起,龐昱就知道,他肯定會成功的。
這一戰,在八百裏加急中稱為“蕭關大捷”。
西北傳回的好消息,讓宮裏的趙禎心情也變得格外好,皇帝心情好了,大手一揮,給安樂侯的冠禮賞賜又多了不少好東西。
龐昱就算天天往開封府跑,也沒落下冠禮的彩排,真到了冠禮那天,禮儀言語未有分毫差錯,二十歲的少年,已經更接近青年的容貌和氣度,舉手投足間,比起幾年前穩重了不少。
“恭喜恭喜!”
“給小侯爺道賀了!”
“太師,恭喜啊!”
這一日太師府可謂賓客臨門,京城裏的勳貴重臣基本都來露了個臉,龐太師收禮收到手軟,忙活一天都不嫌累,挺著圓滾滾的肚子笑得像個彌勒佛。
龐昱也是笑臉迎人,不過他功夫沒有他爹好,臉都快笑僵了,身上的冠服又非常沉重,真是有苦說不出。
好在到了晚上,酒席一散,賓客也走得差不多了,龐昱都顧不上去看小龐琪,直接回房,把下人都趕出屋子,自己脫掉厚厚的冠服。
他轉身就趴在自己的床上,眼睛一閉,累得都不想動了。
不知過了多久,龐昱感覺有人在戳自己的臉。先是戳,後改為捏,再然後那隻手就不滿足於臉,從他的後頸處開始往脊背遊移……
龐昱翻身抓住那隻作怪的手,倏然睜開眼:“誰?!”
頭頂傳來一聲輕笑,龐昱再看清楚時,就看見了一張熟悉得令他心髒狂跳的臉。
“白——”
話還沒說完,唇就被堵上了,白玉堂的吻比以往還要霸道濃烈,不容抗拒。
一吻結束,他輕輕摩挲著龐昱的唇,道:“……重明。”
聽到這兩個字時,龐昱感到自己的心跳又變快了。
重明,這是白玉堂給他起的字。
昱者,光照也。重明,那就是好多好多的光照。而且這還是一種神鳥的名字,其聲似鳳凰,消災除厄……龐昱自覺讀書不多,但是這個字的含義簡單易懂,又好記,所以他很滿意。
當然,他沒看見白玉堂嘴角牽起的一抹笑意。
除了這些寓意以外,其實白玉堂取這個字還有另一層用意的。
重明,澤遠。
九夷重澤,相望於道;雅量弘高,達見明遠——說他有私心也好,玩文字遊戲也罷,反正從此以後,他們的名字與命運都會聯係在一起,百年之後也不會分開。
龐昱欣喜過後,又不免有點擔憂,拉著他的手臂問:“你怎麼回來了,西北那邊不要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