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周先生說他送你回家。”
車中意外地安靜，兩人一路無話。直等到蘇輕樓下，周承境才開口：“下個月初我會出國，不再回來。”
蘇輕說：“謝謝你送我回家。以後祝好。”
他笑了一聲，瞧著她：“你就對我說這麼句話？”
她終於扭頭看向他。光線不甚明朗，她不能分辨他具體神情。可她突然想起他們的第一次相見，她被導演叫到他麵前，聽他說要指她做下一部電影的女三號，如果表現不錯，未來也不是不可能成為女一乃至影後。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導演讓她道謝她便說了句謝謝，繼續愣愣看著他，直看得他笑出來。
他那個時候也是同樣一句：“你就對我說這麼句話？”
那個時候距離現在也並不遠，不過是三四年光陰歲月。卻仿佛已經過去許久，久到故心生變，聚散有時。
蘇輕動了動唇。許多話積在嘴邊，終究沒有說出口。
周承境沒有一定要讓她回應的意思，就像當初一樣。片刻不見她講話，便接著說：“明天律師會找你簽一些文件，涉及到財產轉讓的事，你直接簽了就是。”
“我不要你的東西。”
“我給出去的東西，沒有收回的時候。”他淡淡說，“知道你自己就可以把自己照顧得不錯，你不如當它是一筆投資款，以後如果想做些演戲之外的事，會用得著。”
她抿著唇，眉頭擰起，神情倔強。等他說完，便準備推門下車。又被他叫住名字。
卻又遲遲沒有下文。良久才出聲：“緣盡於此，不要恨我。”
蘇輕關了車門離開，始終背對著他，一路沒有回頭。
她早已淚流滿麵。
（七）
蘇輕與李頡的訂婚禮上，諸多圈中好友前來祝賀。
蘇輕越來越聲名鵲起，孟微也跟著越來越忙。即使訂婚禮上也是電話不斷，天氣微悶，他又穿著禮服，難免有些心浮氣躁。盡可能耐心接起又一通電話，整個人卻突然冷靜下來。
蘇輕百忙之中察覺出他的神色不對，等他掛了電話，問他怎麼了。
孟微輕輕一搖頭：“沒事。你快去準備，我出去迎接下客人。”
他去了後邊花園僻靜處，摸出煙，點燃，狠狠抽了一口。
他本沒有這嗜好，全在周承境耳濡目染下帶壞。
周承境生活中的壞毛病很多。抽煙，熬夜，濃茶，工作起來毫無休息可言，吃喝起來也毫無養生之處。他才能出色，眼光獨到，卻讓旁人苦不堪言。孟微最初為他工作的時候被逼崩潰差點跳樓，全靠煙酒提神掙紮過來。相熟之後，他勸過周承境珍愛生命遠離煙酒，後者隻是隨意笑了笑：“我不指望活得太久。”
那時孟微以為他隻是隨口一說，沒想到他是真的不會活長久。
周承境的母親家族之中曆來有頑疾之說，藥石無醫，到他母親這一代，壽命愈發短暫，早產生下周承境後便撒手人寰。周承境幼時在父親殷殷期望下接受全麵體檢，然而並未得命運眷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