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進宮內,得寵之後,他就有這樣的預感,這一切的榮華富貴,其實都不屬於他。
他享受到的富貴和溫情,都像隔著一層紗,不真切。
皇帝寵愛他,他也做到了合格的男寵該做的一切,他和皇帝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做好了結束這樣日子的打算。
皇帝或許愛他,但他對皇帝,更多的是臣民對君主的敬畏與服從。
隻是沒想到,這個日子到來的如此之快,如此的猝不及防。
他雖然舍不得羅惠卿的身份,但他更愛現在這個俞楠所有的一切。
他有疼愛的父母,最重要的是,他是堂堂正正的少爺,幹幹淨淨的書生。
再不用賣弄姿色,而是可以做一個真正的人。
羅惠卿養好身體,廢寢忘食的投入到了讀書中去,能夠做一個不受人白眼的讀書人,是他夢寐以求的事情。
他心底有股暗流在翻湧,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嚐試過叫自己放棄。
但他卻做不到,他無法否認,他如此刻苦的讀書,除了做一個清清白白的人,他更想以此為契機,入朝為官,打聽到韋興賢的下落。
韋興賢中了會試,殿試不出意外,他便被會授官,他現在在哪裏呢?
正月十五鬧花燈,羅惠卿新生後,不僅與俞楠原本的朋友交好,還另外結交了好幾個友人,眾書生一起看了花燈,待返家的時候偶,忽然一陣風吹掉了其中一人的帽子,大家眼瞧著帽子長了翅膀似的飄進了牆內,掛在了牆邊的果樹枝上。
羅惠卿個子最高,見這人家院牆很矮,便自告奮勇的,攀登上去,伸手去摘那帽子。
就在此時,他忽然看到樹下站著一個身穿翠襖的年輕女子,呆怔怔的立著,腳下連鞋子都沒穿。
而她對麵也站著一個女子,容貌俏麗,手裏拉著一條白色的帶子,笑盈盈的遞給赤腳的女子。
赤腳的女子推了幾次,推不脫,便接過白色的綢帶,懸掛在樹上,將腦袋伸了進去。
“啊!”羅惠卿大叫一聲,掉下了院牆:“有、有人上吊自殺!”
其他人一聽,趕緊攀上院牆,可哪裏有所謂自殺,樹下空蕩蕩的,沒半個人影。
羅惠卿不信,探頭瞅了一眼,竟然真的沒看到人,他捂著腦袋道:“……我眼花了……”
眾人哈哈一笑:“可能是被風吹著了,回家好好休息罷。”
羅惠卿苦笑,返家休息了。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但過了幾日,他聽到消息,周老五家的媳婦上吊了,娘家人說是被害死的,要她男人償命,已經告到衙門去了。
新來的縣太爺說沒證據不立案,媳婦的娘家人就擺著屍體在衙門口哭哭啼啼的不走。
羅惠卿仔細打聽這周老五的媳婦長什麼樣子,果然和他那日見到的上吊的女子吻合。
他趕緊跑到了縣衙,擊鼓鳴冤,要求見縣太爺說明情況。
當他被領進大堂看到知縣的時候,他整個人愣在了原地:“韋興賢?”
韋興賢一拍驚堂木:“大膽!竟然敢直呼本官名諱!”
而這時有衙役認得他,在一旁說好話:“他是俞家的大少爺,年前落水淹得傻呆呆的,大人息怒,不值得跟他一般計較。”
韋興賢眉頭動了動,決定揭過去:“本官的耐心有限,你要說什麼,趕快說來。”
羅惠卿嘴角翹起,低頭笑著,強按捺住激動的心情,才將那日所見到的情景說了。
韋興賢道:“叫那婦人的丈夫和娘家人帶來!”
不一會,一個男人被帶了上來,韋興賢便叫羅惠卿將看到的情景複述了一遍,男人聽了,渾身顫唞:“那個遞白綾的女人,聽你描述,像是我的前妻,可她兩年前就死了啊。”
韋興賢威嚴的道:“看來這是惡鬼索命了。此惡婦婦人,雖然已死,但難逃本官懲罰,來人,將這婦人的屍骨挖掘出來暴屍荒野!”
羅惠卿心中甜蜜:“你……不,大人……您相信我的話?”
韋興賢冷著臉:“本官之所以會相信你的話,是出於本官自己的判斷。”經曆過太多詭異的事情,他對怪力亂神,是信的。
他一拍驚堂木:“退堂!”
羅惠卿一路笑著往家裏走,不經意路過一座兔兒神的小廟,他便往功德箱裏扔了碎銀子。
雙手合十祈禱道:“神仙保佑我與韋興賢這一次,可以在一起。”
話音剛落,碎銀子竟然從功德箱裏飛了出來,落到了他腳邊。
他納悶的彎腰去拾,再抬頭,就看到眼前站了一個年輕俊美的男子,他嚇了一跳:“你、你是……”
“我是兔兒神!我告訴你,你與韋興賢絕對不可以在一起!”
羅惠卿委屈的道:“為什麼?”
兔兒神抱著肩膀哼道:“我可不是王瑞,還要照顧你們的心情,為了避免你重蹈覆轍,我明確告訴你吧,你羅惠卿的生父是陽信縣的韋知縣!”
羅惠卿隻覺得腦袋嗡一聲,周圍的聲音一瞬間都消失了,他像被溺在水中,無法呼吸,也無法聽清任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