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桓之所以遣了二哥遠赴南疆,是否已料定了爹爹必定會同往?爹爹自西關大戰歸來後,身子明顯是不如從前了,我有一種很不詳的預感,但如今卻無力去扭轉局麵。傳聞中那個南詔巫祭師的玄陰陣是極厲害的,也不知爹爹是否有破解之法,大哥足智多謀或可與之一拚,但大哥是決計不能跟他們一道去的,否則風雨欲來之時不是大娘和娘親兩個女人可以抵擋住的,我第一次萌生了這樣的念頭,若是有一股能夠遊離在朝廷與軍隊之外的力量可以用來保護赫連家該有多好,但此時也不過是想想罷了。
三天後我的父兄即將遠赴南疆生死難料,皇甫家也因為如此而暫且沒再為難二哥,二哥終於又走到了陽光下,隻是卻為了這一份自由必須奔赴另一個地獄。父兄隻是要出征我尚且如此不安,一想到玉姐姐的遭遇我不禁也是悲從中來。
“茗姐姐,替我準備鬥篷吧!”
已經能從周身遊來蕩去的空氣裏嗅到了冬天的味道,漱景宮門前依舊是一派蕭條,宮中是嚴禁私下祭拜的,而漱景宮內卻掛滿了白燈籠,頓時心情沉重下來,原先設想好的一切安慰的話都變得蒼白起來,園子裏也見不著幾個下人,早先也有聽說玉姐姐的幾個使喚宮婢,都借口說被別宮的娘娘要了去,而離開了玉姐姐,對此玉姐姐並不作聲,如同當日我遣散了一眾夢東園中的使婢一般,不貼心的奴才多一個都是多的。
寒鴉低低掠過,現今的漱景宮看來卻比淩煙閣更像座冷宮,我為眼前的景祥所震撼,這真的是一個貴人的住所嗎?幾步跨了進去,彼時玉姐姐正在房內繡著些什麼。
“姐姐。。。”
她抬起頭來,麵色慘白雙眼深陷,像是許久都不曾睡過了:“鬱兒,你來啦!”那個英姿颯颯的玉姐姐如今看來活像是日光下的幽魂,我不免一陣心酸,所有想要安慰她的話語頓時變得無力起來。
“姐姐這是在做什麼,今日天氣不錯不如讓妹妹陪你走走吧!”
“不不,我的襖子還沒有繡完,爹爹說過的隻有我繡的才最合他的身,爹爹說過的隻要穿上我繡的襖子,就能夠衝鋒陷陣戰無不勝,爹爹說過的等樹葉開始飄落的時候,便是他鳥倦歸巢的時候,他說要和娘親來看我的!鬱兒啊,你告訴我,他們說的都不是真的,爹爹還沒有死對不對,他藏起來了對不對,他想要給我個驚喜對不對!”我不忍再去看玉姐姐那滿懷期望卻有絕望的眼神,她在逃,她想用一個謊言來欺騙自己,來使得自己可以不去麵對。
淚,斷了線逝者已矣,聽聞這幾日二叔的屍骸便會運回京都,當初他出城時是何等的意氣風發,而今卻是落得如此下場,嬸嬸又要用怎樣的心情去麵對。如果將一個家比做是一所房子,那爹爹就是橫梁,而娘親就是窗子和門,如今橫梁倒了一切都失去了依靠,是怎樣巨大的傷痛,戰爭真是一件殘酷的事啊!
待姐姐的情緒稍稍平和下來後,我扶著她在圓桌旁坐下,提起茶壺想給她斟杯茶,當我的手觸及茶壺時,我便是用力一甩,啪的一聲茶壺在地上碎作了一片一片。茗曦和玉姐姐顯然被我這個舉動嚇到,我隨即喚了茗曦將還留在漱景宮內的婢女通通找來。那瓷壺透著絲絲寒涼,而內裏的茶也不知擱了多久了,這幫婢女們也太不像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