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特意把斯叡支開隻留下黎落一個人,她巴巴看著, 心裏本能忐忑。

“爺爺……?”黎落輕聲叫喚。

斯老爺子一雙眼掃向她, 笑道:“你不必緊張,我就想和你嘮嘮家常。”

他坐在輪椅上, 慈眉善目,笑容溫和。黎落不自覺放鬆下來, 推著他在院子裏散步。

“斯叡和你是怎麼認識的?”老爺子問道。

“……就,高中的時候。”

這真是一件很久遠的事情了。

黎落心裏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不過重逢之後, 她總覺得活在當下便好。有些事情, 斯叡不提,她也就不會去追問。所以就按下不表。可此時, 老爺子一提出來,黎落才發覺, 心裏的疑惑又再一次蠢蠢欲動。

好在, 沒等黎落提出疑惑, 老爺子就打開了話匣子, 止不住。

“是啊,在溫城, 我都知道。”老爺子說:“一開始他要去溫城我是不同意的,不過那時候我已經不大管事了。他脾氣大,誰的話也不聽。和他爸吵了架就鬧著離家出走,誰也勸不了。”

“……”黎落想了想,實在很難想象離家出走這麼兒戲的事情, 居然發生在她家老板身上。

關鍵是,他居然還成功了。

整整三年。

老爺子哀哀歎氣,“那時候我們也不知道他的脾氣執拗到這種地步,說走就真的走了。整整三年,除了偶爾給我來個電話,居然沒回過家。我那時候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擔心他在外頭受欺負。”

黎落含蓄道:“我認識他的時候,他挺……自得其樂的。”

以前黎落以為他是在裝窮,現在明白了,那時候他是真的窮。住閣樓,吃泡麵。學習成績傲視群雄,課後還要打零工。

沒有朋友,桀驁獨行,與周圍的人格格不入。亦或者說,別人融不進他的氣場裏。

冷漠孤傲的少年獨來獨往,別人都說他心高氣傲,不敢接近高齡之花,唯獨黎落拚了命的接近他。

黎落又問:“他們父子兩人有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麼?”

“這是我的過錯。”老爺子歎道:“是我沒把家禮教好,養不教,父子過。”

斯叡的媽媽是一個非常傳統又溫順的女人,而斯家禮則是天生的花花腸子,兩人因為商業聯姻結合到一起,生活的磨合必然是一地雞毛。

斯叡從小就跟在媽媽身邊,斯家禮一是不顧家,二是公事比較繁忙,一年到頭都少有團聚的時候。便是團聚了,夫妻兩人也不過是貌合神離。

斯叡心疼母親,父親在他心裏的地位自然不高。

直到後來,斯叡的母親生病去世了,而斯家禮還是很混賬,父子兩人積累多年的不滿和矛盾一齊爆發出來,造成當初那局麵。

“說到底是我的過錯,我這輩子已經快到頭了,隻希望斯叡能過得好些。”老爺子若有所思的看著黎落,緩緩道:“他離開家三年,回來的時候,生了一場大病。”

黎落停下腳步,一雙手不由得緊緊捏著輪椅,心頭仿佛也跟著停了跳動。

一時很安靜。

“不過這都是老話了。”老爺子似是察覺到她的僵硬,一雙老眼閃了閃,不過卻沒深究。依舊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轉而笑道:“他從小主意大,極為有主見。他喜歡的姑娘,我自然也是滿意的。就是希望日後你們能好好過日子,不要重蹈覆轍,不然爺爺也會傷心的。”

黎落安靜半晌,垂眸道:“我知道了。”

老爺子真心疼斯叡,不輕不重的敲打了她一下。黎落無從反駁,隻能應承下來。想起他生的那場大病,終究是有點心疼了。

結束談話,已經是近半個小時候之後。

黎落出了院門,一眼看見斯叡半倚在車旁,一雙眼眺望遠方,手裏把玩著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