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聽, 年無垢六神瞬息無了主,卦測有失就罷了,隻是一旦與亂塵賊子聯係到一處, 皇帝就是當場斬了他都不為過。
年無垢忙不迭磕下頭去:“微臣才薄智淺, 斷不敢行忤逆之事啊陛下!”
話落,他隻聽見皇帝陛下笑了一笑,那笑淡然,卻透冷, 年無垢立馬麵如土色。
齊璟麵無表情, 目視前方:“傳方穆。”
方穆,乃欽天監監副, 齊璟突然宣召他入殿, 年無垢渾身一震, 百般不安。
方穆較之年無垢年紀小些,卻更為成熟, 他進殿後,徑直跪拜行禮。
“朕聽聞你對星象鬥數亦是頗有研究,對這熒惑噬翼之測,依你之見如何?”
聽得皇帝問話,方穆恭敬答道:“回稟陛下,依臣愚見,以為謬誤,帝座有異動不假,卻非星孛衝撞,而是紅鸞星入命官, 陛下命坐紫微星,觀其鬥數, 合之八字,是將逢天喜紅鸞遷臨夫妻宮之年,意有姻緣喜事,是吉,非禍。”
眾人倒吸一口氣,再次陷入無邊迷茫,這方監副的話,與年無垢先前所言,一福一禍,全然不同。
齊璟神色幽邃,淡淡挑唇卻未言語,方穆知他意,繼而道:“至於那紫狐狸和紫衣女子的謠言,虛實暫且不論,常言道紫氣東來,若按地支天宮來看,北涼居東方蒼龍氐宿,若論方位脈絡,察地理正宗,我朝與北涼西毗南接,亦是東位。”
略一停頓,他笑道:“如此推論,雲姒姑娘既為北涼二公主,入齊留侍君側,可不就是那攜吉東來的紫衣聖女?”
眾人聞言心中一動,先前不知雲姒身份,眼下一看,此話甚是有理。
方穆循序漸進,語氣輕鬆道:“實則天星方術,是自然之象,卻非自然之理,可預吉凶,但何以論生死呢,還望諸位大人觀事察情,莫要過分依賴玄理。”
方穆此話一出,就是在同之前執意要以火刑處死雲姒的年無垢相較上了,更是無形中將眾人一巴掌打了個清醒。
齊璟斜晲年無垢,一聲冷笑:“朕倒想知道,同在司天台觀測,你們二人之言怎會如此天懸地隔?”
到底是心虛了,何況再堅持下去,會將北涼也招惹到,年無垢垂首連聲道:“許是臣判斷有誤,請陛下恕罪!”
這時,方穆拱了拱手,揚聲道:“昨日臣奉陛下之命,擇一良辰吉日,臣便連夜赴司天台,昨夜司天台唯臣一人,並未瞧見年監正,不知監正是在何處觀測到熒惑噬翼之象的?”
年無垢一哆嗦,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他完全沒料到方穆會出現在此,更沒想到陛下早已命方穆觀測了吉凶,他這虛編的話一下便露餡了。
齊璟語氣冷淡:“年無垢,你膽敢欺君?”
心怯膽慫,年無垢一驚慌,立馬就招認了:“陛下饒命,陛下饒命!是陳清陳大人叫臣這麼說的,非臣本意啊陛下!”
陳清驀然失色,也不顧是在金鑾殿,驚聲道:“無稽之談!你我無冤仇,為何將我陷害!”
齊璟嘴角掛著一絲諷笑,他們方才還口徑一致,眼下大難臨頭,都無需他做什麼,便自相殘殺了起來,實在可笑。
“心急,成不了事。”
齊璟嗓音清冽,幽淡一句,令人心悸,就在那兩人疑惑之際,隻聽他喚了聲“雲遲”。
雲遲會意起身,從袖中取出一本冊子,高舉道:“此為刑部近來查處官員受賄名錄,天子邇德而遠刑,故而刑部直接交到了我手中,貪汙受賄,當剝官奪爵,再者,所有外賄金銀,皆刻有赫連府的字樣。”
他話一出,當下所有人都明白皇帝這回是要徹底將朝中餘黨處理幹淨了,殿內便有人開始膽顫不安了起來。
雲遲凜聲道:“與逆臣賊子拉幫結派,依據齊律,罪無可赦!”
年無垢朝著皇帝響頭一磕:“陛下恕罪!臣一時衝動,才聽信了赫連家讒言,不久前有人威脅,要臣按著先前太後的意思辦事,臣唯恐事情敗露,今日隻得誣蔑雲姒姑娘……”
陳清也是徹底慌了,“陛下,宮中的流言,也是太後著人設計的,本意是、是利用雲姒姑娘報複陛下您,吾等雖收了錢財,但絕無謀逆之意啊陛下!”
他們為保命,是將事情全盤托出了,隻是那威脅之人,卻是不知是誰,他們深埋著腦袋,半晌未聞皇帝動靜,都嚇得不敢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