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了,一個多月了,吃完飯你幫我拎回家。”李鳶拉高校服拉鏈,貓箱從左手換到右手,“你今天怎麼就沒加班?還打扮的這麼,老來俏。”
“嘿。”林以雄一樂,照他背上就是一巴掌。
都不想上來就把氣氛搞僵。
是個挺雅的私房餐廳,大堂卡座,是李鳶印象裏,自己和林以雄從來不會往這來的地兒。李鳶跟著林以雄進門左拐,沒等走到位上就從前麵冒出個他腰高的小姑娘,兩隻俏皮的羊角辮,手上抓著個半根糖葫蘆迎麵撞在了李鳶的肚子上。小姑娘下意識就把李鳶的腰緊緊一圈。
李鳶嚇了一跳,剛想弓下腰扶正她開口說沒事吧,就看林以雄轉過身,伸手將她手溫柔一牽:“蓉蓉不亂跑。”
小姑娘站穩回頭,牽上林以雄:“林爸爸!”
李鳶被餐廳頂燈的白光晃了下眼,沒有預兆地哆嗦了一下,心裏也倏然塌陷下一塊。
李鳶事後想,管今晚這頓飯叫鴻門宴大概有點兒過分,但至少是瞻前顧後,饒有目的,超出了字麵的意▂
小姑娘伶俐又可愛:“哥哥好!”
林以雄伸手捏捏她肉鼓鼓的小臉,李鳶衝她笑:“你也好。”
李鳶其實沒搞太懂林以雄在想什麼,他曾經那麼果斷的拒絕了他主動提出的見麵想法,被責怪成了無能怯懦也沒立即跳腳著答應,為什麼今天就一聲不吭地要開門見山了呢,是什麼外部條件,催生他下定決心的勇氣呢。李鳶下意識地把這頓約飯當成了一場博弈,但一對三,他沒有防備,勢單力薄,有點兒心虛,害怕。
“呐。”仇靜從手邊的挎包裏拿出個四四方方的收納袋,擱在李鳶眼前:“聽你爸說,我上次給你織的那個毛線,袖子短了是吧?”仇靜特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怪我尺寸沒量好就瞎弄了,沒想到你個子這麼大,我這又給你織了件。”
仇靜小心翼翼地向前湊了湊身子:“咖啡色的,羊絨毛線,冬天穿特別暖和,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李鳶站起來雙手接了衣服,很客氣地說了“謝謝阿姨”,但沒打開看,更沒說“喜歡”。
席間氣氛不算好,因為憤怒也好喜悅也好,李鳶都沒什麼情緒表現。仇靜拚了命地給李鳶布菜,直到小碗裏堆得滿起連根筍絲也擱不下了,仇靜才局促地停手,捏著筷子盯著李鳶不動。
林以雄也擱下了舀湯的瓷小勺,叮當一聲脆響;何蓉蓉也心明眼慧,伶俐地遮著嘴巴吐掉了嘴裏的魚刺,坐直了不說話。
李鳶討厭自己變成決定方,好像他們的未來是被自己阻斷和深深影響,需要得到自己的寬容和體諒。就弄得像自己是那個不懂得體諒的惡人,被從受害者名單裏除了名似的。
李鳶咽掉嘴裏的東西,喝了口水,看著看林以雄:“您想說什麼就說吧,我還得回去上晚自習。”
仇靜飛快地給了林以雄一個眼神,何蓉蓉仰頭張嘴想說話,仇靜朝她搖搖頭,示意先別吵。
“多的,我不講你也知道了,你應該也知道。”林以雄摸了摸鼻子,慢吞吞道:“就,我打算,今年過年前,跟她把證領了。”
李鳶沒說話,不是在反應,是單純的不想、不知道該表達什麼意見。說好說不好,都挺怪的。
這種場合按理說,仇靜是沒必要說話的,林以雄有義務替她把一切解釋清楚,擋在前麵,像個男人一樣承擔起所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仇靜之所以開口討好似的補充,可能真的是源自她善良的脾性,不願叫林以雄和李鳶為難。
也正是她這種入微的體己,叫李鳶難以遏製的不舒服。
“小鳶啊,我和你爸爸隻是領證,暫時不會住一起的。”
怪異的情緒在身體裏遊走衝撞,李鳶皺眉笑:“領證為什麼不住在一起?”
“因為。”仇靜笑笑:“你快高三,你爸爸還是要以你為重,要照顧你。”
“你照顧過我很多麼?”李鳶挺認真地問向林以雄。
林以雄被發難的有些尷尬,沒說話。
“我不是那個意思。”李鳶即刻道歉,站起身:“你們倆的事情我沒意見,你們自決定就行,我去下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