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彭小滿的要求,他甚至不樂意,笑說,你天天不回樓上蹲我這裏風流,就不你爸發現斬你手腳麼少俠?
說風流,言不符實,他倆頂多親個嘴兒,抱一塊剛脫褲子就滿腦子真題鋪天蓋地,彭小滿怕被他一捅疼,嚎出個夢遊天姥吟留別來。多半都是林以雄轉夜班,他才放肆,困狠了懶得動,就著彭小滿香撲撲的枕頭睡。近一周,林以雄白班,李鳶才幾近深更收上書包,狠嘬彭小滿一口重的,再披著夜色回家睡覺。
睡他這兒沒負擔。一覺一半,會覺出身邊有動響,半醒,睜開貼近褥子的一隻眼,倦倦偷看。
彭小滿像鼴鼠一般輕巧,保持低分貝,小動作如雲:先脫鞋,拿起來悄悄聞臭不臭,心定的放下;再褪校褲打水泡腳,燙的小聲罵操;再倒水吃藥,咽猛,噎得轉圈找水;再光膀子換睡衣,冷的邊搓邊吸溜;再鑽被窩,連帶著李鳶一齊蒙上,舒服地翻倆滾,瞎哼哼。李鳶偷看眼表,回回兩三點,在拚。
偶有例外,看他對著葛秀銀的照片傻愣愣地自說自話,聽到一半沒了動靜,仰頭挺猥瑣地瞄一眼,看見他趴在桌上哭。背著人,在難過。
都是客觀存在,彭小滿捕捉痕跡偷偷盡力,尋找平衡,李鳶擅自知道,並裝作不知道,以目光擁抱,在他背後親吻。
說,謝謝你努力,別管為誰。
一慣就是學生的天職居然到了要被感謝的地步,李鳶持續感到了荒謬裏的知足,與星星點點的疲憊。
彭小滿家的錫鍋拉去潘家園怕是能當古玩高價收了,照他話講,這是我奶嫁妝,比我年歲長,來聽話,低頭叫大爺。彭小滿捏著他大爺倆耳朵進屋,大爺肚裏正盛滿飄香四溢的方便麵,戳著兩副筷子一個枚勺,湯汁兒擱敞口裏晶亮亮的亂晃,蒸出騰騰熱氣。
“找個墊子哥,別濺作業上。”努嘴衝著桌角下,“哪兒有上學期的二十一世紀報,一摞。”
李鳶夠腰抽了張,抹平鋪上,放下水筆,就著小勺先來了口湯。藤椒味兒的,嗖嗖辣,磕了倆雞蛋,碼了好些片即食肘花。
“你怎麼那麼臭不要臉?”彭小滿鄙夷,嘬著筷子頭,“吃我肘花我跟你拚命。”
不讓我吃拿兩副筷?這話沒說。李鳶揀了片肘花進嘴嚼,挑眉尋釁:“都沒熱透。”
彭小滿奮袂而起,捏他兩腮,“吐出來!”
李鳶拽過他,伸手捏他小弟弟,好一記捉雞龍爪手。
“日`你——”側身躲開,一副筷子分為二,伸出去就想往他鼻孔裏搗,“別躲,我給你戳成長毛象!”
少俠少俠喊得歡,互捧臭腳,倆都是滿手下三濫陰招。
鬧完了,頭頂著頭,一人一口,在台燈下就著小滿大爺分吃。李鳶不是不脹,就願意湊彭小滿這個熱鬧。
“我應該把你這晚飯拍下來。”臉上熏出了一層水意,彭小滿的一根頭發黏在眼褶處,李鳶伸手替他拈開,揪得他眼褶二變三,“發給你奶,讓他看看你就這麼拿垃圾糊弄事兒。”
“哎,家通網了?方便麵早辟謠了好不?”彭小滿揉回兩層,眨眨,又舒展成了細致的新月形,“你告訴吧,這就她給我買的,一箱,還有幹拌的,傻眼?”
李鳶不信,“扯,統一打折包郵?”
“扯我明天扛著你去學校。”彭小滿咬著筷子比天,“我奶的想法就是,反正我囑咐你好好吃飯應了也未必會做,我不如就買你願意弄的,比你餓了不吃好。”
李鳶比拇指,“奶奶有格局。”舀了口湯喝,又側過頭,認真起來問:“叔叔最近心情好點麼?”
“跟他電話聽著還行,奶奶也說挺好,元宵她就能放心回,但前幾天又好像毛了一頓,學校裏發了通火,說是他學院裏一同事跑過來給他介紹新對象。”彭小滿搖頭一笑,“我真服了,說那人腦子裏有屎,都對不起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