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嗖嗖的,這會胳膊肘子可能已經給李鳶他老人廢過了。
“幹嘛擱門口沉思?跟演醫療劇一樣。”彭小滿收回手,哈氣揉搓。
“裏頭有人來,懶得進去聽。”
遊凱風揉夠了,挨著他一屁股坐下:“誰?”
“大姑二姑。”
“……她們?”李鳶隻言片語說的那荒誕的劍影刀光還猶言在耳,彭小滿瞥一眼合緊的病房門,一愣:“沒打起來?”
“除非想給保安架出去。”李鳶搓搓臉,站起來跺跺腳,道:“走,出去溜達一圈。”
“溜達?”遊凱風黑人問號:“三九誒不是三伏誒我親哥誒,黑燈瞎火的再轉人太平間裏去。”
“那親弟你要不先回?”李鳶胳膊一伸把彭小滿不由分說地勾過來,自顧自往回廊出口走,“那我倆就自己去了。”
“放肆!”遊凱風快速地起身跟上,煞有介事道:“警告你倆,別想在人醫院小樹林裏幹壞事兒。”
李鳶伸手猛掀上他的連衣帽,把他腦袋往兩腿當間按。
出門抬頭,才發覺平白又開始落小雪了,如一把鹽粒,絲毫不張揚地蹁躚至青弋,既沒驚擾氣象局,也沒驚擾花式拜年的朋友圈,所謂上蒼不動聲色賦予人間,新舊交替的一場靜默好禮。住院部前庭樹影連片,雪粒篩過葉後與風任意飄揚,無所根據。遊凱風慢吞吞打頭走,插兜,旋律簡單的流氓哨,伸手接幾片飄雪碾化在手心裏;李鳶和彭小滿後麵並肩,各自揣兜。
總認為需要一些儀式感的東西來迎接,又感覺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要是在成年人的酒桌上還方便些,一句“都在酒裏了”,仰頭飲光,亮出杯底繞一周,不必多說就夠了。
“你今晚不回家了吧?”沿著筆直路燈下的昏黃痕跡,迎雪向前,彭小滿縮著脖子問李鳶。
“恩。” 李鳶點頭,“仇阿姨得回家照顧她女兒,她女兒太小了一個人在家不行。”
“那你……”彭小滿不免憂心,“過幾天你不就得去考利大保招的初試了?”不影響你麼?
李鳶覺得遊凱風幾乎是有意不願當百瓦大燈泡,愈走愈快,幾乎成一幕飄雪裏的毛茸茸一團墨點。李鳶就拿手背碰了碰彭小滿胳膊,心照不宣地,兩人會意地牽起手。手心都算暖和,熨帖在一塊兒。
“就看兩晚上,白天就在病房裏看書也沒什麼,我是學進去了地震也影響不了我的那派。”李鳶頓了頓:“後天我大姑二姑來換我。”
彭小滿一愣, 挺不敢相信。
“吃驚?”李鳶偏過臉看他瞪眼,笑笑。
“ ……不是崩了麼?”
“是崩了,但今天晚上又出奇的沒什麼了,我也嚇了一跳,我二姑進門看見我爸的傷,掉眼淚了,我大姑居然特麼能給她遞紙。”李鳶覺得現在正走的這條小徑除了他仨不會有別人,有也不定是人。他扯停彭小滿,從背後環抱他,閉眼定住:“所以我才覺得,我把人情世故想的太簡單了。”
彭小滿覺得自己背靠著一扇人形暖氣片,又安心又怡然:“你原來以為呢?”
“非黑即白,恨你就是恨你。”李鳶笑笑,“結果我發現這些大人真的屌,我可以恨你,也可以愛你。”
“哎,說實話。”彭小滿忍不住向當事人確認,欠嗖嗖地懟他一胳膊肘,問:“你是不是說過你愛我?”
“沒有。”李鳶否認地快一逼,生怕說慢給誰咬一口似的,“我現在隻敢說喜歡你,其他的要到以後,我現在不能說。”
雖然被否定了,沒有料想過的排山倒海的濃烈熱意,但彭小滿一點兒都沒覺出失落。他體味到了李鳶可愛的傲嬌,和他性格裏讓人著迷不已的嚴謹、持重,和他對待這份感情的高度珍視,著緊與專注。彭小滿感受得到,李鳶是把自己當做未來在喜歡。為做回饋,他也該義無反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