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蘇起不想喝,和他推拒了三百個回合,到底沒攔住,讓他倒了小半杯。續銘東道主兼意見領袖,舉杯:”老班很精,都一小口,喝完換水。”
叮叮幾聲脆響,幾個晶亮亮的杯子歪歪扭扭地撞在了一塊兒。
眼前即是岔路,紅綠的指示燈交替閃爍著顏色,就算掃興,也避無可避的要談未來。
緱鍾齊一二模成績均過了一檔線不少分,按這個勢頭穩到六七八,首都醫大算挺穩,按他自己話講,就是純看我自己想不想了,爸媽強按我頭,我認,但也許我什麼時候就突然不認了呢?他們管不了一輩子。周以慶模考水平過二檔線沒問題,最初定目標是南方外國語,現在看略許懸,那好歹是個211。她就琢磨著要最後實在差一把,就報理工大學的口譯專業,矮子裏拔高個兒,爭取保研。
遊凱風一口烤茄子一口哈啤,爽得哭,聽她一猛子聊太靠前都聊到考研了,忙打岔進去控場:“哎哎醒醒?高考沒考呢就保研了,你怎麼不聊你以後怎麼交養老保險呢?”
“姐姐我這叫未雨綢繆。”周以慶朝他瞪眼。
續銘沒談過戀愛,對這事兒其實挺納悶的,就忍不住端個臉問:“怎們你們兩個,就完全沒有往一個地方考的意思呢?”
“幹嘛非考一塊兒啊。”周以慶伸手接過李鳶遞上來的一盤烤好的土豆片,有所希望又無所謂是什麼的,抹了下鼻子說:“明明就有更好的選擇,幹嘛非得為談戀愛遷就?孰輕孰重知道吧,別弄得還得不償失,成是好事,不成是命,是吧?”笑嘻嘻地拿胳膊撞了下緱鍾齊。
這也太佛係戀愛了?靠神交麼?又都去看低頭啃玉米的緱鍾齊。
“她主要是考慮,上了大學就把我蹬掉,異地比較方便。”緱鍾齊笑著拿胳膊輕輕撞下她,“是吧?”
“呸!”周以慶指節頂他眉心,往他嘴裏塞了半塊兒啃剩的翅。
眾人挪開眼——他媽的還是在撒狗糧啊。
遊凱風現在人生關鍵詞有三:迷茫、迷茫、迷茫。要他摸著良心說,他算是能聽懂裏上那回,老班對他說的那番話了。可以嚐試,別太熱愛,因為當真了就會受傷。他現在還不敢腆著大臉管裏影無緣就當成個什麼人生挫折,但不甘心、不服、沮喪、自我懷疑、懷疑別人,一樣樣兒的他全能體味了。算了就當個鹹魚曬著吧,這想法間歇性冒頭。以至於他覺得自己還是少了點搞藝術的傲骨,一種不愧於自尊的,但在這個年代或許已經不適配了的孤潔。
“河傳新傳湖傳,幾個傳媒學院選唄。”遊凱風吐掉嘴裏嚼爛的裏脊,衝著李鳶直皺眉:“裏脊糊了,大師傅注意點兒火候。”
李鳶放下烤網,一根竹簽子射過去,快如疾風勢如閃電。
陸清遠嚼著跟烤豆角,問他:“你甘心啊?”
“這問題吧——你其實真高看我了。”遊凱風躲掉了李鳶的暗器,頗自滿於反射弧,吸了口氣,鼓了下胸膛,憋了一刻,再緩緩歎出:“我的能力還和我的想法不成正比,想我那會兒,其實不叫有熱情有執著心吧……”舔了下嘴巴,“自負,有點兒。”
自我剖析的時候閉嘴聽就行,跟著附和那叫情商負數,就都沒接他的話。
“說我,你呢?”遊凱風來記反殺,掉頭問陸清遠:“你模考不進步挺大麼?真難為蘇起了,輔導你這麼個小腦比大腦好使的二百五學習,簡直是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一句七言詩引用得精準勁健,一桌人樂得夠嗆。
陸清遠桌下踢他脛骨一腳,比了根頎長的中指:“滾蛋!”
蘇起笑笑沒說話,迎風撥了下短發。她這靜靜就好比是個軟性的提醒,讓所有人都明白,都忌憚,都謹慎又謹慎地繞過去。繞過即是彭小滿,也避免些敏[gǎn]的,跌宕的,未解的是是非非,而氣氛溫融地談起了自己對這個轉學生的初始印象到最終印象。說來說去,就是個完美人設逐漸崩塌成鄉土諧星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