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他也不能真看著戴先生在他麵前死了。江瀲陽略一思忖,從懷裏摸出一瓶幽蘭生,從瓶口抹下來一小撮粉末,混在水袋裏給戴先生灌了下去。
——幽蘭生雖是稀世靈藥,可整顆下去凡人是禁不住的,一點點粉末足夠用了。果然,沒過一會兒,戴先生便悠悠轉醒,看見滿眼綠色,說的第一句話是:“地獄竟是這個模樣麼?”
江瀲陽沒好氣地拍了拍他:“別一活過來就連帶著我們都咒了,不過流沙而已,還留不住我。”
他說得輕巧,好像剛才疲於奔命的,與他們並無瓜葛。
戴先生愣了愣,低聲道:“那不是普通流沙。流沙沒有話本裏說的那麼可怕,陷進去也不一定會死。我們遇見的那一種,當地人叫它沙鬼作祟,每年春天風沙最大的時候,村子裏會有祭祀沙鬼的儀式;有人要進大漠深處,也會帶足祭品,求個平安。咱們這一次出來得太急,是我疏忽了。咱們能順利逃命,真是老天眷顧。”
江瀲陽對這番鬼神之說將信將疑,不屑地哼了一聲:“別什麼都往老天身上推,你能逃出來是我眷顧。這樣吧,咱們在這休整一天,你緩一緩,然後再上路。”
戴先生苦笑一聲:“現在我可不知道該往哪邊走了。休整還是算了,早點帶你們找到西岱巔,咱們早點從這裏出去才是。”
褚寒汀皺了皺眉:“可你不是已分不清方向了麼?”
戴先生一窒。
褚寒汀又笑了:“好了,位置你不用擔心,我們昨晚一路往正西走的,隻有離西岱巔更近,等你休養過來,再好好辨一辨位置。再說,要走也總要等瀲陽再找一頭駱駝給你騎——昨天我們顧不上它們,現在早找不回了。”
他這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戴先生隻好感激地笑了笑。過了一會兒,戴先生又睡了過去,褚寒汀就與江瀲陽手拉手在這一小片綠洲裏信步遊走。江瀲陽道:“左右無事,跑一圈?”
褚寒汀一笑:“這樣小的地方,不如三圈?”
這裏四麵環水,不留神就會踩上一腳;他們二人三圈繞下來,也留下一圈斷斷續續的腳印。
江瀲陽暢快地大笑:“好像咱們已好久這樣玩過了。”
褚寒汀也跟著抿嘴,而後,他目光隨意地往地上一瞟,未綻開的笑意便僵在了臉上。褚寒汀疑惑地說道:“你看,咱們繞的這圈子,怎麼會凹進去一塊?”
☆、第九十九章
早些年褚寒汀身體還好的時候, 時常跟江瀲陽一同在天機山上“跑上幾圈”,隻是為了吹風。半山往上一點山風最是柔和;若是冬天,則要辛苦一些到臨近山腳的地方;而若要醒神,則是以棲風閣下頭為最妙。修士本就愛潔,褚寒汀則更甚。他在大漠裏泡了一日夜,罡風吹得他頭發絲裏都夾著沙子,好容易有了這麼塊綠洲, 自然要好好清理一番,最好再吹些不帶沙子的風。
可他們卻沒刻意跑出個什麼獨特的形狀來。
生怕離得近了看不真切,褚寒汀還特地踩了懸光, 飛到半空中向下俯瞰。這一眼看去,才發覺他剛才說的“凹進去一塊兒”還說得保守了;他們兜的這一圈,活像是被天狗咬了一口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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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寒汀落在江瀲陽身邊,三言兩語跟他說了這樁怪事, 兩人俱覺得疑惑。回到他們足跡“凹”進去的那一段看,分明與別處也沒什麼不同。要等人真正走過去了, 才能發現那地方隱隱有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磁場,非得特別留心才能發現。
江瀲陽一下子就來了興趣。他反反複複在那一段兜來兜去,卻怎麼也越不過界去;似乎有人在那裏布了個極精妙的陣法,又似乎那邊本來就什麼也沒有, 而是以江瀲陽的修為也看不出的、足以以假亂真的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