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勇拍了拍妻子的手以示安撫,沒著急跟薄風遙算賬,而是向夏雲珠投去失望的一瞥。
這是深刻印在夏雲珠記憶中的眼神。
像淬了毒的針,密密麻麻刺在心髒,孔裏溢出血,猩紅殘忍地塗滿整個童年。
父親不喜歡她。
或者說,是對她的性別頗為不滿。
所以,即便她乖巧懂事、成績優異,也換不來他一句肯定。
這是她早就明白的事,但……
或許是血濃於水的緣故,又或許是對家庭的渴求,此時此刻她仍然被父親眼底的失望和責備所深深刺痛。
她站起身,習慣性不問對錯便道歉:“爸、郭阿姨、小哲,我朋友可能做法過激了,實在是對不起……”
“對不起有用嗎?”郭娟不依不饒,眼睇著薄風遙,要求道,“得讓小哲潑回去!”
如果她知道麵前這位是殺人如麻的江湖大佬,恐怕會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潑回去?怕不是活膩了!
夏雲珠替她捏一把冷汗,擔心薄風遙壓不住脾氣,慌忙想辦法圓場:“郭阿姨,我朋友也是因為護短才會這樣,我替他向您向小哲道個歉,這事能不能就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護短?”郭娟聲音拔高,挺起胸脯指著她的鼻子質問,“這麼說還是我們欺負你了?多大的人了還跟小孩子計較,說出去也不怕別人笑掉大牙!”
“阿姨,13歲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夏雲珠的辯解很快被郭娟的責罵蓋過,女人塗劣質指甲油的手戳在她肩膀上,咄咄逼人道:“什麼不是小孩子?他是你弟弟,你這麼幫著外人欺負他?白眼兒狼啊你!我告訴你,今天這事兒沒完!”
第23章
中年婦女尖銳的謾罵蓋過了大提琴優雅的沉吟, 不少用餐的客人都探頭朝這邊望。
第一次帶薄風遙出門,今晚本該是愉悅的。夏雲珠不想破壞氣氛,再一次地求情:“郭阿姨,我們沒想欺負小哲。”
“沒欺負?那這是什麼?!”郭娟把兒子拉到跟前, 抖著他濕漉漉的耐克外套, 高聲質問。
夏哲找到了靠山, 又見姐姐一副好欺負的軟柿子模樣, 又恢複了霸王氣魄,跟著嚷了一句:“知道這衣服多貴嗎?潑髒了賠得起?”
一聲聲咄咄逼人的質問, 讓夏雲珠回想起壓在記憶深處的過往——每一次去父親家討要學費的時候, 都會被夏哲欺負、被郭娟數落。每一次,父親都像旁觀者一樣,對她的困窘視而不見。
這一次…
也一樣……
他還是一臉冰冷地站在郭娟身旁,默許妻子和兒子的行為, 仿佛這些,都是夏雲珠應該受的。
他給了她生命、除去獎學金外數額不大的學費、勉強糊口的生活費, 便認為自己是偉大的施恩者,卻忘了,他根本沒有盡到一個父親應盡的責任。
現在, 她已經不問他拿錢了,能靠自己的雙手生活, 但長年累月烙印在心底的傷,卻永遠消失不了。
見父親不打算幫她的忙,夏雲珠垂下眼眸, 漾起的水光蒙著一層黯然,她咽咽嗓子,提出解決方案:“這樣吧,外套多少錢?我賠給小哲,就…別怪我朋友了。”
聽說她要賠錢,郭娟臉色緩和許多,正打算報個數,結果身旁的兒子已經獅口大開:“這衣服2000多!算你便宜點,賠我1500好了。”
“這麼貴?”夏雲珠被他報出的數字驚到,她買過最貴的衣服也不超過500,穿好幾年都舍不得換,2000塊錢的外套對她而言無疑超過承受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