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江月心遲疑了一下,道,“謝公子,你這話是當真的?”
“當真。”謝寧冷笑一聲,“我可不想娶一個潑婦過門。”
謝夫人擱下茶盞,搖搖頭,道:“到底是鄉野邊疆長大的野丫頭,一點規矩都不懂。坐沒坐相、站沒站姿,嘴巴也不討喜。要我說,照著江家的門第,你能給寧兒做個妾便已是走了大運了。”
江月心麵無表情。
她攥了下拳,不發一言,起身便走。轉身抬腳的動作一氣嗬成,絲毫停留都沒有,轉眼間便大馬金刀地走出了數尺外。
“江月心,你鬧什麼脾氣!”謝寧喝道,“你這般不知禮數,信不信我退了這樁婚事?”
謝寧雖喊得高聲,可江月心卻頭也不回。謝寧無法,又不想落了臉麵,便小步追跑到了門口,繼續高聲喝道:“江月心,沒了謝家的這樁婚事,你看整個天恭國誰敢娶你?”
門口是熱熱鬧鬧的街市,謝寧高聲一喊,立時便有一群路人側目望來,湊起熱鬧。
“那個正在牽馬的,不是江小郎將嗎?”
“這人又是誰?是江小郎將的夫君?”
“能娶到小郎將這樣的厲害女子,捧著哄還來不及,竟還鬧著退婚!”
路人議論紛紛,討論之辭令謝寧的臉紅一陣、白一陣。
江月心翻身上了馬,一正衣襟,挑眉居高臨下地望向站在門口的謝寧,道:“謝公子,你若是當真懂規矩,便該知道請人上門做客前,須得下封帖子問問時辰年月,免得撞了什麼公差行程;而不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讓本郎將丟下差事,來陪你母子二人吃喝玩樂。”
謝寧被刺了一下,麵色漲紅。
江月心這樣的粗野女子,竟還敢說他不懂規矩,豈有此理!
“你可別太過分!”謝寧幾步追了出來,用手指著馬上的江月心,仰頭大喊道,“你信不信我立刻便退了這樁婚事?”
“你退啊。”江月心勒緊韁繩,慢悠悠道,“虧得我爹還在我麵前把你誇得天花亂墜,說你是個驚才絕豔、溫柔翩翩的好兒郎。如今看來,不過爾爾。”
說罷,她不再理會謝寧惱怒的麵色,騎著馬走了。
這是禎明元年的春末,亦是不破關城最為熱鬧繁華的時候。
所謂“不破”,便是字麵意思——百攻而難破。不破關立於天恭國與大燕國的交界處,易守難攻,百年來抵擋了無數次外族進犯,乃是天恭國的要衝。百姓為圖方便,便呼之為“北關”。
不破關身後,便是一座關城重鎮。自十二年前天恭國戰敗大燕國後,這小小關城生活安泰、日益繁華,呈現出一派熙熙攘攘之象。
江月心回到校場時,副將顧鏡已等她許久了。
遠遠地瞧見顧鏡的臉色,江月心就有些發怵。
她跟著父兄行軍打仗,把大燕人趕跑過無數回。這輩子,她還沒怕過些什麼,除了三樣東西——
其三,兄長江亭風的榆木腦袋。他的腦袋,遲鈍堪比猿猴;不,這也許根本是侮辱了猿猴。
其二,姨姨褚蓉的火辣性格。她的性子,辣的堪比成年老辣椒,誰碰了都討不得好。
其一,便是副將顧鏡的毒舌。
顧鏡的一張嘴,是不破關城裏出了名的能說會道。顧鏡上下嘴皮子一磕碰,就能把人氣吐血來。偏生他又出落得一副好皮囊,讓人不忍心反罵回去,隻得任由他奚落。有人說若是周公瑾活過來,那就能被顧鏡氣得再次吐血而亡。
“小郎將,回來了?”顧鏡見江月心磨磨蹭蹭地龜速朝自己靠近,便道,“讓我猜猜,那謝家的公子是不是被你嚇得連夜打包行李,逃回京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