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仲春,山麓裏漫盡了花香草香,路謙添和祁佑森在前麵走著,喬思蘇和路希窕跟在後麵,一路說說笑笑。最後麵有兩個家仆提著先前準備好的點心。
“要我說這裏風景好得很,”喬思蘇抬手用羅紗的扇子遮住太陽,對著前麵兩個說道:“不如就在這裏歇歇腳。”
祁佑森聽了揚起臉往前麵打望了一下,也轉身衝她兩個點點頭:“就這裏罷。”
於是喬思蘇回頭找了片幹淨的地方吩咐家仆把坐席點心擺好。
“我去前麵走走,”路謙添看她們還得一會功夫才能安頓好,於是推推祁佑森的肩:“一起麼?”
“我來搭下手,”祁佑森衝他笑道:“少爺走好。”
“得了,”路謙添見他不去,也不強求,“我去去就回。”
一直沿著蜿蜒的細路走上去,開始隱隱約約聽見淙淙水聲,花草也越來越茂盛,偶爾有蝴蝶婉轉的飛來飛去。看著眼前的景致路謙添心裏感到明朗,因為走路而出了汗,於是將外套脫下來搭在手臂上。
又走了一會,聽見山下的水聲變大,於是幹脆跳上一旁的山石,放眼望出去,滿眼幽鬱的山穀,山壁上的細流彙成一股白練自半空垂墜下來。穀底一宕碧綠的水灣,把一席斑斑闌闌泄下來的光線零星的反射起來,加上像片片旋落的花瓣一般上下飄零的山蝴蝶,這裏一點晃眼的銀白,那裏又是一叢沉進人心裏的祖母綠,宛如在這群山漫野裏灑了一片的珍珠和翡翠。
這一看倒真是看的滿心驚歎。
造化鍾神秀,萬物再美美不過此了。
於是幹脆伸展開雙臂,揚起頭,閉上眼睛,用力的呼吸這山裏清甜的氣息,任憑細癢的光線點落在他的眼皮、麵孔和襯衫上。
恣意盡情,心裏盛了滿滿的暢快。
可是慢慢睜開眼睛的時候,視線卻停駐在了對麵山穀頂上的另一點。
安靜坐在山石上的寧燦宜,隱約看來穿著軟粉色的褂子和黑色的裙子,風吹起她裙裾的邊角以及頭發,飛散的發絲擋住一小半臉龐,但她並不伸出手攏住,隻是安然溫婉的坐著,沒有表情。
就像一朵清氣的百合花,深色的葉子常常搖曳起來晃住那一點含蓄的粉紅,翩然典雅含苞待放一般,怡然點映著這山穀中的濃墨重彩。在蒼綿而遼遠的天際與腳下的繁複錦致交接的那一條細長逶迤的線上,靜靜的散發芬芳。
在路謙添看來,這個瞬間的寧燦宜好比是山穀裏騰起的水霧中若隱若現的精靈,以無法形容的美麗把一幅畫輕輕畫進自己眼睛裏。她並沒有微笑,沒有哭泣,沒有說話也沒有唱歌,沒有表露她任何的情緒,可是她翩翩然就占據了他內心那一角最溫軟的位置。
幹淨,而且空靈,令人沒有辦法移開目光。
一直到細散的雨滴將他的襯衫打濕的時候,他還愣在原地,再一看對麵不見了燦宜的影子這才意識到天氣的變化。於是轉身跳下石頭,沿著來時的路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