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祁佑森附在包裹外麵的紙片,其實是一張《萬花嬉春》的電影票。不過不知是福生轉來轉去找寧家的時候弄丟了,還是在外麵放了一個晚上被風吹走了的緣故,總之燦宜根本沒見這票,當然也就不知道他這份心意的存在。
雖是下午三點半開演,祁佑森卻是早早的吃了中飯,就急忙的坐車來了電影院。福生跟著下了車,搭了手在他身後站著,少年四處張望片刻,回身看見他,便道:“……你幹嗎?”
“……咦?”福生愣愣的望著他家少爺,“……不……不幹嗎……”
“那你回去便是。”少年又回轉身,兀自站到另一邊去。
“……回哪……?”
“我自己在這裏,”祁佑森轉臉衝他笑笑,“你可以跟車回府了,約莫散場了再來。”
福生聽明白他的意思,便也湊上前嘻嘻的笑道:“爺,您是混慣了江湖的,如今怎麼反倒不好意思起來……”
“去你的,”少年推他一把,“就你小子這樣沒大沒小的,我還……”
“瞧您說的,”福生又道:“小的便是再跐著鼻子上臉,也不敢壞您的好事不是。”
“我領教了福大爺了,”祁佑森往前躬身作個揖,笑道:“敢請福大爺收兵,到點再來可好?”
“得了得了,我回去就是,”福生一見他這樣,忙忙的笑著轉身跑開,鑽進車裏,搖了車窗又拖長了聲音吆喝道:“欲窮千裏目,更上一層樓!”
祁佑森笑著看車走遠,便在電影院門口的台階上坐了下來。他拿不準燦宜到底會不會來的時候,其實她正在家門口微笑著目送路謙添遠去。可也怨不得別人,實在是燦宜不知道有這麼一張電影票的。
本就入冬的天,半中午的時候又漸漸陰了下來,祁佑森在石料的台階上坐到即將開場,便是有圍巾,也擱不住他沒穿棉衣,渾身凍的麻麻的。人家三三兩兩的進了場,路過他都詫異的瞅上兩眼,多半當他是丟了票在這裏發悶的。祁佑森嗬氣暖了暖手,手指仍是麻的,便從口袋裏掏出懷表來,數著指針一步一步轉著圈。看一會表,又怕錯過了燦宜,就再起身抬頭張望張望。
然而失落便如同口中嗬出的一團白霧,一重重擴大了邊影,蒙在他心上。
少年踱著步子,隨著表盤的刻度一格一格灰了心,可又總歸執著於那點漸微的希望。他並不曾考慮過旁的外因,仿佛燦宜若是不來,就證明了他這場心意的終結。
電影自然按時開了場。
終歸還是給他心上敷了厚厚一層莫名的形狀。然而當一個人堅定的期盼著事情或許會有轉機的時候,即便是等待落了空,他也願意相信遲到發生的可能。
冷風過處,撲散開層層寒意,涼徹了人心。
少年捏著票等在門口,隻有時間路過他。
福生來的時候已經淺淺的飄起雨來,他心下認定祁佑森這場電影看的開心,便特地從府裏找了把水墨荷花的傘,預備拿來給他少爺,好讓他掌著這小巧的傘送一送寧小姐的。若是再略一側身,紳士般把女士遮進傘下,自己稍淋一點雨,等送到寧家門口,把傘遞給她後,那麼接下來,他家少爺轉身離開的背影就偉岸非常了。一場電影,加一段巧極的小雨,以他家少爺的做派,一定演繹的瀟灑無比。考慮到自己即將智勇助陣,福生越想越高興,便不停的催司機快點。好容易到了電影院,滿心歡喜,立馬開了門挑著傘衝出去。
遠遠見一位少年頹然的低頭坐在門口,正感歎有人歡喜有人憂,近前了才發現不是別個,正是祁佑森。
少年滿頭滿身落了一層冬日細碎的雨水,靜靜的坐在一邊。
“少爺,這是……”福生詫異的靠上前,蹲下身問道:“……寧小姐呢?”
祁佑森此刻隻有滿心的失落,低頭不語。
福生正揣測著事情始末,見散了場,便逆著人流進了大廳裏麵去,四下找了半天也不見燦宜的影子,於是又跑出來,道:“少爺,寧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