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借問酒家何處有(1 / 3)

章一借問酒家何處有

春裏三月,暖風醉人!

因著西屏山的阻隔,雨水向來到地晚了些,別處桃花已透出衰意,冀州這邊卻開的正盛,微風拂過,洋洋灑灑的吹落了一地桃花,花瓣或落在地上,化作養分滋養了桃林,或落在水麵,隨著河水流向下遊,花香溢滿兩岸。

河麵上架了一座木橋,方便往來的人,這裏雖不是什麼經商重鎮,也有些行商來往,在桃花岸邊就有了一座小店,豎起了一杆幡子,青布上題了三個描金大字——仙客來,青布幡子想是有些年頭了,風吹雨淋的都褪了色,隻有那招牌仙客來還是泛著金色。

正值午時,這店雖不大,可做的是獨門生意,店裏麵已經滿座了,小店隻有一個夥計,卻是積年老手了,麵對這滿滿一屋子客人,招呼的井井有條,誰人要的什麼菜,誰人要的幾斤酒,一清二楚,不曾怠慢了誰,口中還不時誇著自家的酒菜。

“我說夥計,都是老客了,你這酒裏兌的幾分水都聞得出呢,用得著王婆賣瓜嗎?”有人聽不過擠兌道。

那夥計也不生氣,見一時沒有招呼的,便停了下來,油兮兮的抹布往肩上一搭,笑嗬嗬道:“這位客人說的就不對了,我這仙客來獨釀的桃花酒,是遠近聞名啊,瞧見那幅字沒有——”夥計一指北牆,那裏掛著一幅字,‘冀州佳釀’,字飽滿有力,如山如嶽,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好字,“這可是當代名家的手筆啊,話說……”

夥計開了話茬,正要說說自家這件得意事,卻被人毫不客氣的打斷,“你那故事說了幾百遍了,卻總是不肯說出那人姓名,說了也是白說,來來來,喝酒喝酒。”四隻粗製大海碗碰到一起,蕩出了不少酒液,繼而一口飲盡,摻了水的劣質酒也喝的極為過癮,大呼了聲痛快,毫不在意的抹了抹嘴角的酒液,一人抱起置於桌子中央的尺高大酒壇,又滿了一海碗!

夥計被搶白了幾句,臉色有點不好看,隻是都是常客,這小店大半利潤都著在這些人身上,也不好反駁,就在這時,店外來了客人,夥計忙迎了上去。

來的是一個青年,長相不算英俊,倒是有一股俠氣,最惹人矚目的是身後負著的一把寬劍,長有五尺,寬有四指,沒有繁複的裝飾,透著厚重,一如青年的沉穩。

夥計正要招呼,忽然青年身後閃出一個少年,有十五六歲,有著與年紀不相符的成熟,長相著實普通,也沒什麼特別之處。

“客官歇一歇吧,用點吃食,可不是我吹牛,我這裏酒香菜也香,十裏八鄉獨一家的。”夥計嘴皮子相當利落。

店裏有客人應道:“這倒是真的,燒菜的手藝卻是相當不錯,來了這白洋澱,不嚐一嚐仙客來的招牌菜,那可真是白來一趟啊。”

青年沒有搭話,進了店裏,迎麵看到牆上掛著的一幅字,不由叫了聲好,“筆勢雄渾,下筆有力,真是字字千金啊,這是山嶽先生的手筆吧?”

夥計聽了一愣神,忙笑著連連應是,“聽到沒,這叫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我不說破隻是不想辱了那什麼先生的名聲罷了。”

有人嘲笑道:“你一個夥計就不要掉那些酸文,不倫不類的,我看是你根本不知道吧,一直拿這個哄著我們。”其他客人也都鬧起哄來。

夥計呸了一聲,引著二人到了角落裏一張空桌,利索的收拾幹淨,先給上了一壺茶,應著青年的意思叫了幾樣小菜,那少年倒要了壺酒,夥計雖覺詫異,但南來北往見得多了,也就不覺得有什麼了。

過了這小插曲,店子重又熱鬧起來,在座的都是走南闖北的,見識廣博,什麼都能說上幾句,有時爭得麵紅耳赤,唾沫橫飛,眼看就要打起來,但是一碗酒下去又轉到其他話題上了,氣氛相當熱烈。

過不多時,青年那一桌酒菜便上齊了,菜香濃鬱,沁人心脾,不禁令人胃口大開,尤其佐味的一樣小鹹菜,味道更是特別。

青年話不多,少年更是少言寡語,隻是一杯杯喝著酒,任火辣的酒液穿過喉頭,聽著那些食客天南海北的聊著,偶爾青年問一句,也隻是應著。

“我說一事,你們定不曉得!”鄰座一人喝的臉紅脖子粗,大著舌頭說道。

“我慣在冀州行走,隻要是冀州地界,不論大事小情,沒有我不知道的!盡管說來。”同桌的有不服得。

那人忽的壓低了聲音,像是怕給人聽去了一樣,隻是那人天生大嗓門,縱使壓低了聲音,也比常人響亮了些,“此去向西一百五十裏,有個鎮子,各位可曉得嗎?”不等旁人答話,接著道:“前些天我販了些貨,路過那裏,本想喝上幾杯,知道我的都曉得我好這杯中之物,離了它一日便覺得渾身發癢。”說到這裏,端起海碗,仰脖灌入口中,將海碗往桌上一放,頗有點說書的那醒木起拍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