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方雪梅和方阮在。

於是手術當天,她一早就出現在病房裏,看著塗庚山換好了衣服,躺在病床上,被護士們推進了手術間。

方雪梅這些天哭了太多回,眼睛都腫了,在手術間外啞著聲安慰她:“小南,你別太擔心了……”

塗南這些天想過很多,早就做了最壞的打算,在這時刻真正來臨時,沒有擔心,反而無比平靜。

反倒是方雪梅時不時還抹一下眼淚,方阮在旁邊小聲勸她,可能覺得不太吉利,她最後終於止住了。

整個手術的時間非常長,十幾個小時,從早到晚。

塗南從沒在一張椅子上坐那麼久,中間被方阮叫去吃東西,她答應了,轉頭又忘了,最後他隻能買了個速食的漢堡過來,塞她手裏催她吃,“你要不吃我就告訴石哥,讓他來看著你吃。”

石青臨的名號很有作用,她拿起來吃完了。

方阮又去督促方雪梅。

手術間門上的燈熄滅時,天將將擦黑,塗庚山被推出來,送往重症監護病房。

滿頭是汗的醫生出來說,觀察看看,熬過去就成功了,反之也不用說了。

原來真正的考驗才剛剛到來。

塗南在病房外徘徊了一陣,這裏不需要家人看護,什麼也幹不了,隻能回去等。

方阮叫她趕緊回去休息,又勸方雪梅走,但方雪梅不肯,非要等到消息出來。

塗南聽著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低語,轉過身,慢慢走出了醫院。

城市的空氣裏有了冬季的感覺,風刮過來有了力度,街道上華燈初上。

塗南本意是要透口氣,可不知不覺走了很久,大多時候像是無意識一樣,可腳卻有自己的記憶,等她停下來時,已經到了公司附近。

她站在大樓下麵,仰頭看頂層,一片漆黑,沒有燈光,石青臨一定是在外麵忙著,她想還好沒告訴他,不然他又得推掉一大堆事情,來和她一起經受這漫長的十幾個小時的折磨。

大門口的安保看見了她,打了聲招呼,問她最近怎麼沒來公司。

塗南笑一下,說家裏有點事。

她掏出手機,按亮了,想發條微信,卻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給了她消息。

黎真真:我休整得差不多了,你什麼時候有空?

塗南想一下,打字:就現在吧。

她收起手機,進了大樓,去舞蹈間。

感覺上好像很久沒來這裏了,塗南進了門開了燈,擺好了作畫的工具,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拿著畫筆,對著畫紙,思緒也如同白紙,空無一物。

黎真真進來時就看到她坐在那兒一動不動,手裏的筆懸在紙上,不知道這個模樣保持了多久,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人看著有點憔悴。

“能開始了?”

塗南目光轉到她身上,終於把筆壓在紙上,說:“開始吧。”

黎真真換好了衣服,站到了中央,手臂抬起,起勢。

舞蹈按照之前的要求重編過了,她轉了一圈,沒聽到評價,餘光瞄過去,也沒見那人動筆,不禁收勢停住,感覺不大對勁,“塗南,你怎麼了?”

塗南看著她,忽然問:“會跳劍舞嗎?”

黎真真愣一下,“會。”

她點頭,“最後一支,改跳劍舞吧。”

黎真真古怪地看著她,但最終還是按照她的要求去取來了劍。

唐朝時,將軍裴旻喪母,請畫家吳道子去作壁畫超度,吳道子在作畫時卻反而請他為自己舞劍助興。裴旻將軍當即除去孝服,欣然起舞,留下了千古傑作。

塗南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起這個,她不是吳道子,黎真真也不是裴旻,也許是在感慨古人麵對生死時的超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