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不早了……”皇帝睜開眼睛,見童海正召人端著牌子上前,右手從扶手上抬了一點,揮了兩下,又放了回去。
青帝就這麼一個細微的動作,童海半點沒漏看,他微微側身,示意內官把牌子端下去。
當他以為陛下要回寢殿時,坐在禦座上的皇帝又道了一句:“好些日子沒見到老七了,今天一看,怎麼長得這麼快。”
童海知道皇帝說七皇子長得快,可不僅僅指的是個頭的變化。
他察覺青帝心情不錯,於是湊趣道:“可不是,老奴今日瞧著,也很是嚇了一跳呢。”
青帝還在親王府邸時候,童海就跟著他了,算是極親近的心腹,所以聽他故意誇張講話,笑著道:“還有什麼能嚇到你個老東西?依朕看,你去傳一次口諭,倒把他們兄弟倆兒給嚇壞了。”
要不然,為什麼老六在他麵前背誦今日崇文館所學的文章,能背得那般糟糕,簡直丟人現眼!
相反,因病落下不少課業的老七,卻對答如流,比他那個兄長,不知強上多少。
“老七這次雖然病了一場,可性子還是那麼跳脫,說沒兩句,就開始抱怨待在屋裏甚是無趣,太醫叫他好好躺著養病,倒像是為難了他一樣,真是不叫朕省心……”
童海聽得出來,陛下嘴上雖說七皇子不讓人省心,但神情卻是帶著幾分歡喜的,一看就是言不由衷。
幾個皇子裏麵,大皇子敦厚老實,不善言辭;二皇子和五皇子已經及冠,在陛下麵前一向穩重得體,自然不如兩個稍小的皇子活潑;六皇子雖伶俐吧,但有時會稍顯乖張。
唯有這位七皇子殿下,不僅長得好,人也聰慧,能說會道,總能討長輩喜歡。
果然,皇帝接下來就道:“好在,該用功的地方,他沒有荒廢,朕很欣慰。可惜……不過這樣也好。”
陛下既沒說什麼“可惜”,也沒提什麼“也好”,童海隻一味低著頭——這話,他可不敢隨便接啊。
其實童海到校場的時候,比六皇子對七皇子惡言相向的時候要更早些,所以正好看到個結果。
再結合今日兩位皇子到陛下麵前的表現,七皇子竟然在文武方麵皆挫了六皇子的銳氣,這讓童海都覺得意外。
陛下說七殿下沒有荒廢,可一點也沒有說錯。
一個沒有覺醒的皇子,能夠如此出眾,比過已經覺醒的兄長,可見私底下用了多少功夫……到底是陛下的皇子,即便沒有神武,也不會差的。
尤其是後來,當陛下提及二皇子和五皇子要出宮建府的事情時,七皇子回的話,更讓童海刮目相看,隻覺得這位殿下有份熱忱灑脫,是旁人所不及的。
他想到那時候禦醫來稟報,說七皇子隻是尋常的邪風入體,發燒也並非因為覺醒,陛下臉上一瞬間露出的失望表情。
再看看陛下現在提及七皇子的樣子,童海不禁暗中失笑。
——他們青州,從來都不缺有神武的皇族,七皇子以後有沒有出息,也不在這一時能下定論。
這時候,青帝的話打斷了童海飄遠的思緒。
“擺駕,去文思殿。”
“是,陛下。”老內官恭敬地上前,陪著青帝往殿外走去。
……
青帝到文思殿的時候,俞昭儀還未歇著,帶著宮人在殿門口恭迎陛下。
“朕今日見著了老七,就想過來看看你……”
青帝扶起上前行禮的俞昭儀,讓她挽住自己的手臂,然後兩人一起往殿內走:“最近天是漸漸熱了,但你身子單薄,向來受不得涼,用冰的時候,叫他們謹慎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