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幼年時最喜歡的人便是大伯,他是那麼溫和謙遜的一個人,臉上永遠帶著笑,他把我抱在懷裏,用手指撫摸我的頭發,我就感覺自己是那麼幸福。
可是沒有想到,這麼溫和文雅的男子居然會為了一隻狐狸精背叛族人。
我不懂。
大伯死在我的腳下,他用手指溫和的抓著我的衣擺,輕聲說,琉璃,你不要害怕。大伯要休息了。
我張大嘴說不出話來,隻是拚命想將他從地上拉起來。
大伯的身子那麼沉,手冰冷無力,隻有笑容依舊那麼溫和,他說,琉璃,你記著,你有一個妹妹,她叫冰淩。等你長大了,你要去找她,你要好好照顧她……她很可憐,沒有父母,孤零零的……
大伯的話越來越輕,最後終於閉上了雙眼,兩滴淚落到了地上,我放聲大哭。
我記住了,我有個妹妹叫冰淩,等我長大了,我會去找她,因為她孤零零的很可憐……
後來,爺爺抱起我,對我說,情字傷人比最鋒利的劍還要痛苦,所以我們不該將感情看得太重,身為驅魔族人,降妖除魔是我們的使命,而要承擔使命,我們必須學會冷酷無情。
於是,我就開始變得冷酷無情,開始隱藏自己的情緒,沒有悲也沒有喜,承影劍泛著和我一樣冷酷的光,我們降妖除魔,遊走在這個世界的邊緣。
直到我遇見他。
我第一眼看見他就有種很奇怪的感覺,仿佛他可以看透我的心,知道我在想什麼,我想做什麼。他的目光澄淨如湖水,但又深邃如黑潭,望著我的眼神充滿了感情。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人的眼睛可以透露這麼多的情緒。
後來我知道了,他是神機一族的人,看透命數本來就是他們所要修習的法術。
我知道自己不應該和他親近,他是洛家的人,我是白家的人,我們是不能有結果的。
可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
我喜歡他溫和的聲音,喜歡和他一起降妖除魔,喜歡和他一起修習法術。
陽光暖洋洋的照在他的頭發上,帶起一圈金色的光澤,我想,如果我們可以永遠這樣該多好。
若幹年後,當我再一次看見他卻已經明白再也無法回到過去那單純無憂的歲月了。
人總是在長大,而一旦長大就意味著承擔更多的責任,在責任麵前,很多東西,我們身不由己。
他比我先一步找到了冰淩。
他對我說,他不會傷害她。
我相信了。
我以為他真的不會傷害她,我以為他和其他人不同,善良而溫和。後來我才知道我錯了,他是洛家的人。洛家的人善於心計,比狐狸還攻於心計。
對於他來說,無量金樽才是最重要的,而冰淩的命無關緊要。
他出賣了我,勾結了狐狸,甚至還暗中幫助了僵屍族人。
卑鄙一詞,用在他身上都不為過。
冰淩死後的很長一段日子,我都在反省。我反省自己不該用情,不該輕易相信別人,不該不聽爺爺的話。
爺爺說得對,驅魔者是沒有感情的。有情就會有弱點。
洛希抓住了我的弱點,利用了我。
可是後來我才知道,我也是他的弱點,狐狸抓住了他的弱點,要挾了他。
我們兩個饒了一圈,最終才明白,原來最愛的還是對方。
我重生之後,爺爺就跟我提到了祭神的任務,我答應了,我還苦練法術,想撐過天罰,讓族人躲過災禍。
可是,當最終要上去的時候,我卻被他攔阻了。
他先我一步上了祭神台。
望著他溫和的眼,我的冰涼刹那間溶解,他也重生了,是為了我!
他說,原諒我,笑容那麼溫和,我仿佛又看見了大伯的臉,看見了那個放聲大哭的小女孩。我淚流滿麵。
麵具終於崩潰,我聽見自己的心破碎的聲音,那麼輕、那麼脆……
始終,他最愛的是還是我,沒有道義、沒有責任、沒有使命,隻有我!
如果有來生,我一定和你一起共看斜陽,對你春風般微笑……
可是,洛希你知道嗎?
我已經答應爺爺,成了驅魔一族的大司法,掌管驅魔一族的刑罰。
所以,我連來生都沒有。
我如何不心碎……
注:驅魔一族大司法之職,掌管驅魔一族刑罰,千年才換一次,沒有死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