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方向隱約有人影晃動。

村民們依然是那些村民,隻是時間如白駒過隙,一晃而過許多年,當年曾在木屋門口圍攻過巫女母子的人已經老了,他們在發現山洞裏的少年無緣無故失蹤後,不安惶恐了很長一段時間,可並沒有什麼詛咒落到大家頭上,生活平靜一如往昔。

漸漸地,健忘的村民們遺忘了這件事,或者說刻意忽略了這抹陰影。

生死未知的少年,巫女臨死的詛咒,像一把懸掛在頭頂的刀,刀久久沒有落下來,可它依然存在,隱藏在暗中,伺機報複。

最近這幾天,村民們晚歸時,總覺得四周有什麼眼睛在黑暗裏窺視,起初,大家隻以為是某種大膽的妖獸,村長還組織了圍獵,然而一無所獲,窺視感非但沒有消失,反而越發強烈了。

如同一種危險的信號。

有人開始害怕,說那是巫女的鬼魂,還有人說是當年的孽種前來報複了,流言風聲四起,恐慌逐漸在村裏蔓延,村長煩不勝煩,他心裏亦隱隱有些畏懼,最後索性把心一橫,一錘定音——從外麵請一個厲害的天師來除鬼!

天師很快請來了,是魂族一位道行高深的宿老,魂族據聞心有七竅,可以通靈,最擅長與鬼怪鬥法,鎮壓厲鬼。

天師一到此地,就被村子上方盤旋的濃重怨氣和詛咒驚呆了,如今詛咒的威力已經籠罩了整個村莊,大限將至,縱使他也無力回天,村民們驚慌失措,紛紛央求天師想想法子。

詛咒的根源就在那座廢棄的木屋,想要破除詛咒,隻有兩個辦法,要麼村民們將怨靈供奉起來,日日誠心懺悔贖罪,或有超度的一天;要麼,一不做二不休,將怨靈重新釘死在封印法陣裏,永久鎮壓。

不顧天師的再三告誡和勸說,村民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第二種,要他們供奉曾經被自己燒死的妖孽,還日日懺悔?那豈不是承認他們殺死了無辜之人?簡直天方夜譚。

就在大家商量著,如何讓這個陰魂不散的巫女怨靈永世不得超生時,一襲黑衣的天師靜靜佇立在一旁,冷眼看著他們惡毒的嘴臉,忽地笑起來。

他的笑聲是那樣幹啞,像是往幹涸的枯井投入碎石,又那樣突兀,宛如一把雪亮的刀光破開森森夜幕。

村民們震驚失語,目光驚悚地望著他,望著眼前這個魂族天師緩緩卸下偽裝,化作一個黑發黑衣的年輕男人。

男人身量修長,容貌俊美,烏黑柔順的長發從側臉垂落披散於肩,露出的五官跟當年燒死巫女竟有七分神似!

冰涼的月光照落於他周身,勾勒出一筆烏青的墨色。他兩點黑眸直直望來時,讓人感覺正被深淵凝視,眼底盛滿了尖銳的笑意,是刻骨銘心的恨,是地獄燒出的火。

村民們在這樣的笑容裏毛骨悚然,恐懼的寒意爬過他們的脊椎骨,舔上滑動的喉結——巫女的孽種終於來報仇了!

“看來你們還記得我,這很好。”男人的嗓音低沉而縹緲,他微笑著看向村長,一步一步朝他走去,姿態從容且優雅,像一隻把獵物戲弄得筋疲力盡的黑豹,準備開始享用它的晚餐。

後者臉色慘白一片,腿打著抖,肌肉僵硬而扭曲:“你……你別過來……那事,那事不是我幹的!是他們!是他們!我是被脅迫的!”

“你放心,該償的血債,一個都不會少。”男人豎起食指抵住嘴唇,指尖白皙如玉,“到了黃泉路上,別說我沒有給過你們悔過的機會。”

烏雲遮住了月光,漆黑的夜悄無聲息的籠罩在每個人頭頂上,一如那個濕冷陰暗的山洞。